霖晴箬都快笑死了,邹勇那个傻蛋,她拟好的契约上的“五”,是用杨梅果实浸出液在“二”字上额外添的,干后无明显痕迹,只要将字据浸入皂角水中,就可见蓝色字迹。
虽然看到字据是红色时,邹勇迟疑了。可霖晴箬表示这是行内规矩,无商不奸,借款人早就知道其中猫腻,却也不吭声,邹勇也就没多想,现在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邹勇气的当庭怒斥,可霖晴箬是不会告诉他真相的。最终,邹勇被勒令将田产抵押给借款人,此事闹得人尽皆知,身为朝臣却愚蠢至极,邹勇被革职,媳妇儿气不过,一把扫帚将他轰出了门去。
一夜之间,房子没了,地没了,官职没了,连老婆也没了。邹勇是没脸再在这里混下去了,只得卷上铺盖,怎么来的再怎么滚回去。
挽琴身败名裂的滋味,好受吗?
低垂的眼帘蓦地踏入一双只宝相花纹的云头锦鞋,邹勇狼狈的抬头,昔日的风华正茂已幡然不见。没了玉冠华带,除却红袍加身,他也不过是个蓬草布偶,任凭风吹雨打零败不堪。
霖晴箬冷笑着挪开身子,身后,是一张熟悉的脸。
“挽琴……”
他的声音多轻啊,恰似当年青草蔓上河堤,江畔一片流烟缠卷勾绵,他亲手为她发间簪花时的呢喃。
挽琴蹲下身,这个人轻轻柔柔的,抹出帕子来给他拭去脸上的污垢,邹勇被泪水糊了腔,有感而叹:“你该是恨极了我。”
挽琴是。
挽琴看着邹勇,眸光如清水游鱼。
挽琴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可回忆从不骗人,若从头再来,我还是……宁你先行负我,胜过擦肩不识,此生错过。
“挽琴……”
邹勇抑郁掩面,痛哭出声。人就是这样,唯有失去才会追悔,他宁可她抽他一百耳光,宁可她恨他……不是用这样心死而悲悯的目光……淬着他……
霖晴箬掩面:挽琴真是太大度了,要换做她,从头再来,见到邹勇二话不说就给他一刀捅死。
挽琴唇角微勾,起身优雅的挽了挽耳边的碎发,从容不迫的走了。
霖晴箬这些钱你拿着。
霖晴箬将借款人给她的分成交给了挽琴。
挽琴不用了。
挽琴微微一笑。
挽琴姑娘现在相信现世报吗?
霖晴箬这难道不算现世报吗?
霖晴箬不解。
挽琴摇头。
挽琴难道要我对他极尽侮辱之能事吗?错。丧尽天良不可怕,可怕的是坏的不彻底,就好像甘霖落在没有凉透的铁板上。对邹勇这样的人,最大的惩罚不是身败名裂,是要让他深刻的明白自己做人有多失败,在穷困潦倒和自渐形秽中不得好死。
霖晴箬惊呆了。
霖晴箬这也行?
挽琴敛了容色。
挽琴也许他还尚有一丝良知,你们走了后他安置了我后半生的田舍,还给了我银子。
霖晴箬震惊了:居然还有这一茬?
挽琴仅存的良知有时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
挽琴勾唇。
挽琴我虽为青楼女子,却也不是没有真心的,只是他不珍惜,那我也不会对他心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