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

谢倾缃的及笄礼在四月二十。

谢倾缃极会打理花草，每年此时她院中几株含笑苞润如玉，香幽若兰。

亏得谢尚书令砍得是去年栽的桃花树，不是种了近十年了含笑花。

开礼前，一众闺阁少女在后院无所事事。

谢倾缃抽不开身，谢倾绯同谢倾纨担起，招待小娘子们的重任。

谢府有湖，夏日还有几株藕花，此时是冷冷清清。

一众人在湖边亭中闲坐。

一旁烟柳娉婷，也算美景。

没办法，谢府与花不大合得来，只有谢倾缃种得出满园春色。

至于别处，好不容易找着数枝花，就当万绿丛中一点红，别有意境罢。

秦颜玉谢三娘衣着素净，清高自持，我们这些穿红戴绿的，竟都被压下了。

秦颜玉是兵部尚书次女，将门虎女，看不惯谢家小娘子故作端雅。

谢倾纨一身月白，谢倾绯一身藕荷。

她二人今日担赞者，将站在谢倾缃旁，穿着不宜太过艳丽。

谢倾纨很委屈，长了一副清高相也不是她的错。

谢倾绯不打算开口，谢倾纨认真起来，嘴巴多毒多辣她是清楚的。

谢倾纨不敢当，不敢当。

秦颜玉着石榴裙，衬得她俏丽动人。

谢倾纨秦二娘穿这石榴裙，才是羞花美人，妖娆多姿，一笑百媚生。

谢倾纨这风头，不说我们，就是我大姐，都要被盖过去。

秦颜玉你!

谢倾纨的话，虽是夸人的，却无人听不出讥讽。

前朝妖妃杨玉环喜石榴裙，谢倾纨拿她的典故刺秦颜玉过于妖艳。

又说到谢倾缃，为的是讥秦颜玉喧宾夺主。

论嘴皮子功夫，谢倾纨分分钟甩长安贵女一条朱雀大街。

卫瑾行了，行了。

卫瑾咱们玩去?

卫瑾扑蝶拈花对对子？

谢倾纨走罢。

闺阁少女活得最是洒脱，无论私下多出阁，都不会有人传出去。

毕竟，大家都是要嫁人的，谁也不得罪谁，互留一条退路。

众人好不快活，双陆六博，藏勾拍蝶，打架斗殴……啊呸……

一双玉色蝴蝶，一上一下，迎风翩跹。

谢倾纨举了团扇，提起裙子，欲扑了来耍。

秦颜玉怨着谢倾纨，见此也要扑那玉蝶。

蝴蝶忽起忽落，二人跟着跑，身前璎珞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蝴蝶往湖边飞，谢秦二人紧跟着去。

隔岸，是男客歇息的长廊，人并不多。

卫珏扭头盯着一个月白的身影，前跑后跳，不肯停歇。

他看了良久，满杯的茶凉了。

甚么清高孤傲的闺秀，分明是只小野猫。

谢盛清卫二，投壶么?

卫珏正要开口，忽闻声响，湖中溅起水花。

谢倾纨落水了。

她踩在湖岸石头上，秦颜玉不当心，脚下一滑，误推了她一把，酿成悲剧。

秦颜玉谢三!

秦颜玉惊慌失措，她不会凫水，催着身旁的丫鬟下水。

隔岸，卫珏一惊，邻座有男子脱下外衣欲下水。

谢盛清不必担心，阿纨极善泳。

谢盛清几位郎君，不必劳烦。

谢倾纨身子往下沉，湖水向她袭来，恐惧包裹着她。

她闭口憋气，脚下踩水，挣扎一番，总算重见天地。

谢倾纨鹿鸣，把外衣借给我。

鹿鸣三娘，你快上来。

鹿鸣边说边解下黛蓝的外袍。

谢倾纨扑腾几下上岸，鹿鸣迅速给她披上衣服。

谢倾纨朝小娘子们行了一礼。

谢倾纨对不住，我要失陪了。

谢盛清卫二，没事了，去投壶罢。

卫珏……好。

谢盛清吩咐小厮。

谢盛清让东厨弄碗参汤给三娘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