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女士
杨女士槭杪,在北京过得还好吗?
林槭杪挺好的呀,杨女士和老林最近没偷懒晨练吧?上次视频还说老林胆固醇高,可别偷偷吃红烧肉了。
电话那头的沉默像浸了冰的棉花,堵得林槭杪心口发闷。
林槭杪怎么了?是不是老林又跟你拌嘴了?我来骂他。
杨女士你爸爸......刚刚走了。
杨女士的声音喑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林槭杪大脑嗡的一声,刺耳的电流声瞬间吞噬了所有感官,手里的手机烫得像烙铁,却又冰得刺骨。
林槭杪走了?什么意思?
杨女士早上出了车祸,大卡车…… 人当场就没了。
后面的话被哭声揉碎,林槭杪仿佛看见杨女士瘫坐在冰冷的马路边,手里还攥着给老林准备的早餐袋。她拼命摇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林槭杪不可能!老林昨天还跟我视频,说等我放假回家带他去吃北京烤鸭,他怎么会……
林槭杪你是不是联合老林骗我回南江,是不是记恨我一个人跑去北京上学?
林槭杪我现在就回来,我现在就买票回来!
手机 “哐当” 砸在地上。
老林,那个总是笑眯眯、把她宠上天的爸爸,怎么就这么突然消失了?她想起老林第一次送她来北京上学、想起老林每次打电话都叮嘱她要吃好、穿暖,想起她每个月都要给老林撒娇打电话讨要生活费……
她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样。
她踉跄着冲出寝室,正午的阳光刺眼得让她睁不开眼,泪水混着眩晕感涌上来,她在路边拦出租车时,喉咙里只挤出四个字:
林槭杪坤音娱乐。
那是有灵超,有她放在心尖上的本命的地方,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避风港。
车子停在坤音大楼前,林槭杪扶着车门缓了好久,岳岳正巧出来倒垃圾。
岳岳PINKRAY小林姑娘?
岳岳PINKRAY你怎么在这儿?今天没课吗?
岳岳PINKRAY脸色这么差,出什么事了?
里面的木子洋和刘欣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木子洋刚练完舞,额角还挂着汗,灰色训练服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间简单的红绳。
林槭杪岳哥,洋哥…… 我家出事了。
她咬着下唇,牙齿几乎嵌进肉里,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下掉:
林槭杪我爸爸没了,我要回家。你们…… 别告诉灵超。
木子洋KWIN别急着走,先把话说清楚。要不要我送你去车站?
林槭杪不用,我自己可以。灵超现在训练紧,马上要考核了,我不想让他分心。
她想起平时和灵超互怼的样子,他总说她 “胆小鬼”,可此刻她连告诉他噩耗的勇气都没有 —— 她怕他丢下训练冲回来,更怕看见他红着眼眶的样子。
木子洋KWIN这不是小事,你一个人扛不住。
木子洋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他转身对岳岳交代了两句,又对刘欣说 “帮我跟教练请个假”,回头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件外套和一个背包:
林槭杪洋哥,不用麻烦你,你还有通告……
木子洋KWIN通告能推,你这边不能等。
他打断她的话,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把外套披在她肩上:
木子洋KWIN穿好,路上冷。
林槭杪望着他眼底的坚定,喉咙一哽,说不出拒绝的话。这个她追了三年的本命,却在她最狼狈的时候,给她最稳妥的依靠。
凌晨十一点的街道像被抽走了灵魂,两人拖着行李箱的滚轮声在空巷里格外刺耳。楼道感应灯忽明忽暗,昏黄的光晕裹着她的影子,在斑驳墙面上拉扯成破碎的网。
推开家门时,空气里还凝滞着消毒水与白菊混合的冷腥气。她踮着脚走向主卧,老式地板在脚下发出微弱的呻吟。月光从纱帘缝隙漏进来,勾勒出床上那具蜷缩的剪影——杨女士瘦得像被抽去了筋骨的蝴蝶,往日饱满的面庞凹陷成嶙峋的山壑,连睡梦中都紧攥着老林的羊毛围巾,指节泛着青白。
木子洋没有多言,放下背包就开始收拾屋子,把散落的杂物归置整齐,又去厨房烧了热水,给杨女士倒了一杯温茶:
木子洋KWIN阿姨,喝点水,身子要紧。
杨女士麻烦你跑这么远……
木子洋KWIN阿姨,您别客气。我是槭杪的朋友,也是她的前辈,该帮的忙一定帮。
他转身对林槭杪说:
木子洋KWIN你陪着阿姨,我去联系殡仪馆和花店。有什么需要对接的,你告诉我,我来跑。
林槭杪蹲下身,指尖悬在杨女士嶙峋的肩骨上方迟迟不敢落下。记忆里那个总把红烧肉夹进她碗里的温暖掌心,此刻竟比床头柜上的遗照更显遥远。
半夜,杨女士突然从梦中惊醒,哭喊着老林的名字。林槭杪赤着脚冲进房间,膝盖磕在门框上也浑然不觉,只是死死抱住杨女士:
林槭杪杨女士,我在呢,别怕。
杨女士他说…… 他还没看见我闺女穿嫁衣。
林槭杪杨女士!
杨女士的哭声破碎而绝望,林槭杪紧紧攥着母亲的手,指甲掐进自己的掌心,逼自己冷静:
林槭杪会看见的,等我结婚,一定让他在最亮的那颗星星上看着。
母女俩相拥而泣,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接下来的几天,木子洋几乎包揽了所有琐事。他凌晨就去殡仪馆确认流程,中午顶着烈日去订花圈和挽联,下午又跑前跑后接待前来吊唁的亲友,晚上还要守在灵堂,让林槭杪能陪着杨女士休息。他从不说累,只是每次看到林槭杪红着眼眶的样子,都会递过一张纸巾,或者默默给她热一杯牛奶:
木子洋KWIN别硬撑,吃点东西,不然阿姨该担心了。
有一次,林槭杪看着父亲的遗照发呆。
木子洋KWIN伯父一定是个很好的人,看他照片上的笑容,就知道很疼你。他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么难过。
林槭杪洋哥,我总觉得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来北京上学,是不是就能陪着他,他就不会出事了?
木子洋KWIN这不是你的错。
木子洋KWIN意外从来不由人控制。伯父送你去北京上学,是希望你有更好的未来。你好好活着,活出他期望的样子,就是对他最好的告慰。
木子洋KWIN而且,你不是一个人。我在,灵超也在,我们都会陪着你。
出殡那日,天空飘着细密的冷雨。
黑白的挽联、白花,像一块沉甸甸的铅板,压得空气都愈发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木子洋撑着黑伞,一直护在林槭杪和杨女士身边,把大部分风雨都挡在自己身前。当父亲的骨灰盒被抱出来时,杨女士浑身一颤,直直地倒了下去。
林槭杪杨女士!
林槭杪扑过去抱住母亲,雨水混着泪水砸在脸上,她嘶吼着:
林槭杪别丢下我!我已经没有老林了!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 “李英超小屁孩” 的名字。她看了一眼昏迷的母亲,咬着牙挂断了电话。可电话像有感应似的,一次又一次响起,她终于接起,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林槭杪有事吗?我忙着呢。
灵超DIDI忙着不接我电话?是不是又跟洋哥偷偷去吃火锅了?不带我?
灵超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傲娇,还夹杂着训练后的喘息。林槭杪听到他熟悉的语气,眼泪瞬间决堤,却只能强忍着哽咽:
林槭杪别闹了,我在家有事。
灵超DIDI有事?你声音怎么了?哭了?
灵超DIDI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洋哥没照顾好你?我现在就买票过去收拾他!
林槭杪跟他没关系!
林槭杪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又立刻放软:
林槭杪我就是…… 想我爸了。你好好训练,别瞎想。
她匆匆挂断电话,把手机塞进兜里,跟着救护车送杨女士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