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鸳鸯（六）

黎明初晨，浓雾还未散去，丁五味拉开了房门，顺便打了个哈欠。那张憨厚又带点老态幽默的脸上浮现了一个微笑。他朝四周望望，似乎心情极好，自语道：“这早晨的空气就是不错，多健康啊！像我，作为一个懂得生活，有品位的人，就是喜欢早睡早起，身体棒棒哒。”

正在他扭着屁股做养生健身操时，朦胧之间，他看见一位穿着鹅黄色裙衫的姑娘，手执佩剑冲出了大门。

丁五味来不及思考，又见一人现身于朦胧之间，手中握着一把折扇，身姿肆意洒脱，紧随着方才的女子出府门。

丁五味心中疑惑：难不成是徒弟和珊珊？想之，又觉不对。

天色还待初晓，雾色浓重。如此，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出府，难道是想做些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难不成是分赃？

丁五味双眸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离开的地方，用手中的扇子指着他们离开的地方，骂道：“这个徒弟和珊珊，分赃都不带上我，还真不把我当一家人啦？不行，我得跟上去看看。”

他将房门轻掩，趁大雾已散，天已渐晓，跟了出去。

却不料转角处与林府小厮撞了个满怀。丁五味将他歪斜一边的帽子移回了正位。

道：“什么事情这么急呀？用得着这么风风火火吗？真是的。”小厮忙赔礼道歉：“公子有礼，我家老夫人身体发热，低烧不退，老爷遣我去找个大夫来瞧瞧，所以……”

丁五味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对于刚才的失礼，也颇为不自在。当他听闻林府夫人得病时，立即道：“不用去找大夫了。”

小厮刚本想快跑着去请个大夫来，却被丁五味那双宽厚的手掌拽着衣领。

丁五味见他一脸迷茫，才说：“我就是大夫，快带我去你们夫人房间。”小厮这才顿悟，忙做了个请的手势。

丁五味满脸笑意，迈着官步走着。这下可赚翻了，如果我把林夫人给治好了，嘻嘻，还管徒弟和珊珊分什么脏。我真是太聪明了，嘻嘻嘻。

小厮带着丁五味绕过一个花园，才来到林夫人的房间。林老爷此刻焦急十分，面愁神忧，正来回踱步。

小厮上前禀告：“老爷，丁公子来了。”林老爷神情忽变，不是让小厮去请大夫？怎么……“丁公子，这……”

林老爷指着丁五味，丁五味一脸笑意，同林老爷道：“林老爷，我丁五味，就是个大夫。”

林老爷这才明白过来，忙请他上前为林夫人诊脉。丁五味坐在床沿边，看了眼林夫人苍白的脸色，额角汗珠密布。

林老爷语气显得有几分着急：“丁公子，拙荆到底如何了？”丁五味轻叹了口气，直摇头：“林夫人这病说好治也好治，说难治也难治啊！”

他起身，双手负在身，随后走向书案台前，随手一扬，宣纸上便落下了几个大字。他将此药方交给了刚才的那个小厮。

“你就按这张药方去抓药吧，记得早晚一副，用三碗水煎熬使用。”小厮应着“是”，便退下了。

林老爷还是有些不明白：“丁公子，刚刚你那话是什么意思？”丁五味双手撸在袖子里，身子倾向林老爷，道：“夫人啊，是心结淤积而成的心病，如果她自己不把这个心结给解了，老年病痛缠身啊！”

说后，丁五味忙摇头。这林夫人最大的心病不就是林小姐吗？哎，老年丧子啊，苦啊！

丁五味伸出手拍了拍林老爷的肩头，道：“林老爷子啊，抽空多聊聊，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呐！”

说完后，又将双手覆在身后，离开了。林老爷那双浑浊的老眸，氤氲密布，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林夫人。自喃道：

“苍天啊，我林有福，一生积德行善，自认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可你为什么偏偏让我林家遭此劫难啊！”

语罢，只闻一声沉重的叹息。

白珊珊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路径，才来到了东头河。这里虽为市井，人口却拥挤。

她手中握着一幅画卷，左右张望，似在寻找一个解惑之人。

破庙之中，网丝密布，灰尘积了一层一层，饶是破旧了些。佛像之下稻草纵横，中间躺了个破布乞丐，口中叼着一茎稻草，翘着个二郎腿，好不快活。

白珊珊走到这个破布乞丐的身前，态度谦和，问道：“大爷，我想跟您打听个事？”

破布乞丐似乎没有听到，白珊珊自顾自的将手中握着的画卷打开，画像上之人是一位身着华丽的女子，头上带着金珠银环，一看便是王氏家族的人。

破布乞丐瞧了一眼，还是没有做声。白珊失望的摇了摇头，找寻太后这件事情，绝非易事。

虽然如此，她还是向这位大爷说了声谢。随后又问道：“那东头林府林小蝶，您可认识？”

破布乞丐愣了一刻钟，双眉微皱，目光缓缓的转向了白珊珊，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林小蝶？！林府小姐？”白珊珊原本失望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容。她激动的问道：“你认识？”

破布乞丐摇了摇他那双架起来的二郎腿，双眸微眯，漫不经心的说：“不认识不认识，像老夫这种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人，怎么会认识本地首富的女儿。只不过一面之缘罢了。”

白珊珊虽然有些失望，却还是希望能够从他的嘴里得知一些关于林小姐的事情。她面容忧愁，十分惋惜道：“林小姐几个月前遭人杀害，不知道前辈可知一二？”

破布乞丐仍是那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好似这件事情与他毫无干系。“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白珊珊虽然表面上不说，可心里已是气愤极了。对于林小姐这样的人，人人都会惋惜她的死去，可眼前的这位老者，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理，着实是令人气愤。

虽是如此，她说：“难道您不想让官府早点破案？让林小姐枉死的冤魂走得心安？”

破布乞丐摇了摇头，他又何尝不想为林小姐报仇，他又何尝不想让杀害林小姐的凶手绳之以法？只不过他人微言轻，没有官府之人作为靠山，又害怕官府来追杀。

他暗想：此人一身正气，莫非是江湖侠客？如此一来，让她为林小姐申冤报仇，总比这件案子石沉大海的好。

他道：“官字两张口，清白是与否。沉冤若得雪，乌衣巷门走。”

白珊珊低头细细咀嚼这四句话的意思。再抬头之时，方才躺在稻草之上的那位老者，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无迹可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