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时节风高气爽,即便是艳阳高照,仍然会让人感觉有些许的凉意。
和这凉意相对的是旅者商人们川流不息的热闹情景。
云琑城,大泙王朝西南的要冲,和诸多画地称王的小国家接壤,贸易往来不可谓不频繁。
沿街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各种语言交错融合,形成了这里独具特色的“官话”,若是不会这官话,怕是很难在这里做生意。
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面貌肤色也各有不同,却一样能和平共处,也算是云琑城的一大奇景。
不过这些都与另一片老城区没什么关联,那里的世家大族仍然过着安静的日子,仿佛远离尘世一般。
在普通人看来,那里是既神秘又神圣的地方,几大家族从不招摇过市,却掌控着西南经济的命脉。
若是有幸能到那里作客,不说飞黄腾达,至少也能出人头地。
无数的人因而想尽办法,削尖了脑袋往这里钻,不过成功者寥寥无几。
这其中,犹以牧家最盛。
而此时,牧府一角的翠竹之间,一个少年正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晒太阳,享受难得的秋日时光。
“又在想什么呢?”清脆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说话的是一个少女,她坐在那少年的旁边,编着精致的小花冠。
“没什么,有些烦躁而已。”
“是因为冠礼的事吗?”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天空发呆。
再有几天,家族将为他举行冠礼。
然而他才十七岁。
这冠礼,自然是有目的。
说起他的家族,牧家算得上是方圆百里的第一大家族,名下产业无数,不少人还在官府中谋得了一官半职。
然而他并不喜欢这个家族。
因为大家族的内部总是充满明争暗斗,阿谀奉承,每个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极强的目的性。
这次的冠礼,目的就是他的右眼。
牧家起家靠的就是瞳术。
所谓瞳术就是修炼眼睛,以此达到目视千里或隔墙见物,甚至窥测未来。
他对此嗤之以鼻。
因为在他这一代,会瞳术的只有当代家主牧岳明和一个常年云游四方的族人。
而牧岳明本人又几乎没有展示过瞳术,所以他只以为是夸大其词而已。
不过他的右眼确实与众不同,淡黄的瞳色,暗金色的瞳仁,看起来十分的怪异。
不知是谁传言他的眼睛会带来不幸,当时又恰逢老家主去世。
于是几乎没人愿意和他做朋友,连他的父亲不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只有他的母亲不在乎别人的指指点点,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
所以他恨这只眼睛,恨他为什么不能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拥有一个简单快乐的童年。
“你说那个牧洵到底有什么好的,我家岚少爷都没有这么隆重的典礼。”
“谁知道啊,听说这牧洵招灾,可能是为了消灾吧。”
“我看也是。”
两个侍女唧唧喳喳地从墙外走了过去。
她们口中的牧洵,就在墙的另一边。
被称作牧洵的少年仍是躺在石头上,不发一言。
气氛一时沉重了起来。
“阿洵?”一旁的少女小心地询问,欲言又止,显然她担心牧洵因为刚才的话而生气。
这少女叫做莫泠,是他母亲的侍女。
她是在牧寒十岁的时候被带过来服侍母亲的,牧洵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小丫头。
“没事的,早就习惯了不是吗。”牧洵笑着说道。
这笑容里,满是辛酸和无奈。
他歪过头,看着莫泠道:“你过来不是编花冠的吧,是怕我一个人寂寞吗?”
莫泠闻言先自红了脸,随后略有些气恼地说:“当然不是,夫人让我来叫你过去而已。”
牧洵见她撅着小嘴,脸色微红的样子,忍不住调笑道:“你还真是可爱。”
“你这人!”莫泠作势便要打他。
牧洵却躲开来,一溜烟地跑了。
少女又羞又怒,却无处发泄,只能在原地干跺脚。
牧洵进了正房,牧夫人正坐在床上做女红。
那是一件褐色大氅。
“还有七天,你也该拿出个样子来。”牧夫人放下了手中的活。
“拿样子?这种事我做不来。”
“做不来也要学着去做一做,你已经大了,不能再由着性子来了。”
“随性不代表任性,我不会去惹是生非,也不会去参与那些琐事。”
“那些琐事决定着你的未来。”
“我的未来我自己决定。”
“你自己?你忘了你父亲的下场了吗?”
“他是他,我是我。我不会…”
“可你姓牧。”牧夫人打断了他。
“你必须学会面对其他人。”
“既然人不容我,我又何必白费心机。”
“你这样会得不偿失的。”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仅此而已。”牧洵并不在意。
“你…”牧夫人气结。
莫泠刚好进来,看到两人争吵,忙过来劝道:“好了少爷,你少说两句,夫人也是为了你好。”
“你不在乎别的,难道你也不在乎泠儿吗?”此话一出,房内霎时没了声音。
“夫人…”莫泠低下了头。
良久,牧洵答道:“若我有能力,必会好好待她。”说完便离开了这里。
“阿洵。”莫泠也追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