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为何物

随着春华秋实的轮回流转，苏灵儿终于如愿以偿地陪伴在恩人身边，一同成长。身为买进府中的丫鬟，苏笙却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如同兄长疼爱妹妹，不仅教她识文断字，更因其甜美可人的模样和伶牙俐齿，使得老爷夫人也对她宠爱有加。在苏府之中，无人将她当作一般的丫鬟对待。

时光荏苒，寒来暑往，转眼间苏笙已翩然步入弱冠之年，适逢赴京科考的重要时刻。离别之日，整个苏府弥漫着浓浓的不舍之情，众人含泪送行。苏家父母更是老泪纵横，满腹叮咛难以言尽。门外，苏灵儿犹豫不决，精致的小脸上泪水涟涟，犹如梨花带雨。

苏笙安顿好双亲的情绪，正欲登上马车时，抬首看见那双哭红的双眼。他终究放心不下，轻轻走到她身旁，摸了摸她低垂的脑袋，笑容温柔地道：“等我风风光光中了状元回来，你就别再哭了。”

苏灵儿强忍不舍，抬起湿润的眼眸，视线落在一双修长洁净的手上，映衬着清秀面孔在阳光下勾勒出完美的轮廓。那一刻，少女仿佛忘记了哭泣，心悸之余，万千思绪却不知从何说起。待回过神时，马车已渐行渐远，消失在视线之外。

自此以后，苏灵儿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庭院里那棵与苏笙共同种植的桃花树下度过一个又一个下午，从日暮西山到夜色深沉。

“怎么？还在想念你家少爷呢？”

不知何时，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倚靠在树干上，手中拎着酒壶，带着几分醉意的笑意斜睨着她，眉间的朱砂痣越发醒目。

被戳中心事的苏灵儿羞涩地涨红了脸，娇嗔道：“关你什么事！”

“哦？”阿念挑眉，“莫非忘了当初是谁死缠烂打求我帮忙寻觅恩公，又是谁不止一次拖着我下山……”

“你，不准再提！”苏灵儿愈发羞赧，瞪着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却忽然注意到他手中的酒壶，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你可是修道之人……”

阿念淡然一笑，打断了她的话头：“你打算何时返回青丘？”

“我……”她一时语塞，茫然若失。是啊，她，真的要回去吗？

“起初你说只是想见见他，后来又执意入府报恩。现如今他锦衣玉食，前程似锦。你如今有何恩情未报，又如何报答？”他语气平淡，目光却犀利地审视着她的眸子，仿佛想要洞察她的心思一般。

“我……我在等少爷回来。”面对他的质问，她避开他的眼睛，低声嗫嚅着这句话。

男子轻笑一声，笑声中夹杂着几许嘲讽之意，让人分不清是对自己的嘲弄还是对她的讽刺。不多言语，他化作风离去。

望着青衫消失的方向，苏灵儿心中一片迷茫，无从应对。未曾料到，她在等待的不只是苏笙金榜题名，还有他与他人的洞房花烛……

“少爷要回来了！少爷高中状元啦！”

前院传来家丁欢天喜地的报喜声，让整个苏府瞬间沸腾起来。她笑靥如花，满心期待着苏笙归来的日子，看着苏府上下忙碌装饰着红绸喜字，心想或许是为了迎接少爷金榜题名的荣耀时刻吧？

直到苏笙荣归故里的那天，苏府宾客盈门，热闹非凡。十里长街红妆铺地，鞭炮声震耳欲聋。他头戴金冠骑马而归，身披一袭朱红色的喜服，英姿焕发。身后还跟随着八抬大轿，镶嵌着金色花纹。

此刻，苏灵儿才从他人那里得知，少爷不仅高中状元独占鳌头，更被皇帝钦点与公主成婚。一瞬间，她心中空落落的，不知为何如此。

当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苏笙走下马来，恭恭敬敬踢开轿门，满脸温柔地牵住新娘头顶那条红花喜绸时，心头骤然一痛。她这是怎么了？少爷双喜临门的日子，不是应该欢喜雀跃吗？

她努力挤出笑容，目光始终追逐着那抹醒目的红色。从他牵着新娘走进府门，跨过火盆，拜天地，直至仪式结束。她默默幻想，若是那红盖头下的容颜换成自己该多好，若是能与少爷结为连理，共度一生一世，那将是何等美满。

笑容背后，眼泪终是无法抑制地滑落脸颊。她躲在暗处，任由泪水肆意流淌。所有人都把焦点集中在新人身上，自然无人察觉角落中的她。

突然，背后伸出一只手臂，将她紧紧揽入怀中，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声音柔和地道：“如果难受，就不要再看了。”

闻着熟悉的清香，苏灵儿知道是他来了。她安心地倚在他的胸膛，手捂着心脏的位置，力气似乎被抽空。

“阿念，这里，好痛……”

感受到抱住她的手臂紧了紧，过了许久，上方传来一声叹息。

“你终究，还是动了情。”

“情为何物？”她轻声询问。

“情为何物……无需你去了解，随我回青丘吧。”话音落下，他抱着她悄然消失。

似乎有所感应，正在应酬宾客的苏笙忽然看向那个角落，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回到青丘之后，苏灵儿整日不见踪影，自阿念教会她借酒消愁后，发现自家珍藏的桃花酿日渐减少，却又不知这丫头躲在哪里独自忧愁。

从那时起，她每日沉浸在醉梦之间，醒来又继续醉饮。原以为醉了就能忘记苏笙，殊不知梦境中的他却清晰如昨。

同样是从那时起，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找遍青丘每一个角落，找回烂醉如泥的她，然后将她带走。

终于，在喝完最后一坛桃花酿后，她异常清醒地凝视着他，仿佛做出了某种决定。

“阿念，我要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