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好想成年

好不容易制住了眩晕，蹲在水坑前递给蓝尾人鱼一根细小的枝条道，“既然你不会说话，那就把你的名字写在地上吧，娘亲虽然没有教过我识字，但是她丢给过我一本书，那时候刚好又一个上京赶考的先生暂住我们村，我就拿着书去请教那名先生，说起来那先生人真好，不收钱免费教我呐，也不知道他如今是不是已经高中了，希望他能得偿所愿呢。”

“啊！你看我，怎么扯着扯着就扯远了呢，对了，我叫乔溪，以后我就是你的朋友了。”说着拿着枝条在地上写了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却可以看得清。

蓝尾人鱼细细的凝视着地上的两个字，看着面前递过来的枝条，犹豫了片刻，伸出布着鳞片的手，接住了枝条，擦着乔溪白嫩温软的指尖时颤了颤，差点拿不住，只是那一抹温热的触感却似一直停留在指尖一般，轻轻磨蹭着指尖，原来这就是温暖的感觉吗……

蓝尾人鱼拿着枝条在乔溪两个字的边上写了一个字——澜。

乔溪望着这个一怔，疑惑的念到，“澜？”

澜抿唇，羞涩的点点头。

疑惑的歪了歪脑袋，“就一个字？没有姓吗？”

澜一愣，低头沉默，她却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上浓烈的悲哀和失落。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勾起了她伤心的回忆，歉疚道，“对不起，我……我不应该问这个的，你别伤心了。”

澜望着面前这个神情比他还难过的女孩愣住了，心里却如灌了蜜一样，她……居然会和他道歉，他这样的异类在人类眼中应该是被看不起甚至厌恶的，可是她……不一样。

澜心中渐渐泛起层层波澜，拿着枝条在地上写写画画:我是不被承认的孩子，是不被允许赋予姓氏的不祥之子。

乔溪怔然，寥寥几句，却是道尽数不出的心酸、痛楚及苦涩。

张了张嘴，最终却是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无尽酸涩都化作一个温暖安然的拥抱。

澜呆呆的僵直身体，还是第一次被如此小心翼翼的呵护，他能明显感觉到她在抱着他时特意避开了伤口，这样温暖的温度除了小时候模糊的记忆中爹爹那敞开的怀抱外，便不再拥有，过去了这么久，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温暖的感觉，如今的猝不及防却让他回忆起了那模糊却真实的温度，原来他……也曾拥有过那样的暖意。

接下来的两天，乔溪都会空出大量时间来石洞中照顾兼陪伴着澜，亦是从中得知原来澜身上的伤是拜他表哥所赐，因为娘亲是人类的缘故，他被称作不祥之子，不被族人承认，族人给予他的只是厌恶，他爹爹还在的时候还好，可自从他四岁时爹去世，他爹临终将他托付给了他的叔叔，也便是他爹的亲弟弟，那时起他便成为了族中孩子欺凌的对象，没有人会拉他一把，也没有人会管他死活，他眼中的希望逐渐变成绝望，他曾试着反抗过，可得到的却是更加凶残的凌虐。

乔溪十分同情澜，心想:真是可怜的女孩啊，那么小双亲便不在身边了，不但没得到关爱，反而是族人的厌恶与毒打，这该是怎样凶残冷血的族群啊，冷漠到让人心寒。

“澜，你们水族是不能离开水吗？”

澜拿起水坑边的枝条在地面写写画画，“不是，我们水族在成年后就可以幻化双腿，但是却也不能一直待在陆地，每隔一个月都必须回到海中待上一天。”

乔溪稀奇道，“诶？这样啊，那你好像没成年吧，也可以待在陆地上吗？虽然在水坑里，但也不算海中啊。”

澜沉默了片刻，就在乔溪觉得自己可能又说错了什么想要道歉时，他提着枝条继续写到，“我和族里的孩子不一样，也许是因为娘亲是人类的缘故吧，我在没成年时可以出海，并且只要有水就可以存活，只是因为没有双腿所以我只能经常待在海岸边。”

“你很想出海吗？”

澜又是一阵沉默，随后继续写道，“我想……待在海岸等我娘亲。”

字句中的凄迷和哀伤字字诛心，乔溪呼吸一滞，心中有些酸涩，他还是很想要亲情的吧，可是看这样子，他的母亲想必是无法等到了，也许是出了意外，又或许……早已将他的父亲遗忘了。

叹了口气，想要安慰却无从下手，只能灿烂微笑道，“放心吧，相信你总有一天娘亲会等到她的，她现在估计是太忙了，被事情绊住了脚，等她处理完一定会来接你的。”

澜被她灿烂的笑颜晃了晃神，微笑着点了点头，心中的酸涩也消弭殆尽。

乔溪心中不忍，却也不想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有希望就好，总比再一次绝望强。况且如果她母亲真有一天来接她，那自己岂不是闹了个大乌龙，而且若是她以后不再到海岸边等待，她母亲来了等不到她可怎么办，这不就是自己阴差阳错的断了她们母女相聚嘛。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际是一抹柔和的橘红色，落日渐红，却一点也不耀目刺眼，晚霞如花絮闪烁着金红光彩，风带着飒飒的凉意，沁人心脾。

收拾着吃完的碗筷，这还是瞒着娘亲偷偷带出来的，好在娘亲那时去城里采购去了，不过就是娘亲在家也时常见不到人，因此就是自己拿着饭菜出来娘亲也不会知道。

澜知道乔溪是又要离开了，蓝尾轻撩起水面，水声清脆，涟漪渐染，点点水珠随之飞舞，落入水坑叮咚作响。

蹲在新找来的柴火堆前，拿出打火石，隐秘的用柴火堆挡住手上的动作，心中默念:起火，起火，紫芒闪过，耀眼火星逐渐形成燎原大火，将柴堆燃起，拾起装碗筷的破旧竹篮子，转头娇声道，“澜，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千万别发出太大的声响啊，要是引来狼群就遭了，在火堆虽然可以让狼群不敢进来，但要是遇到孤注一掷的狼可就糟糕了，知道吗？”

澜心中感动万分，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便趴在水坑边目视着越行越远的乔溪，满含不舍，心头感到异常酸涩与孤寂，一个念头现如今却是前所未有的渴望:要是自己成年了该多好啊，这样，他就可以陪着她一起去任何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