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作为一个大众情人我鸭梨很大（2）

李继东虽然挂着军衔，但毕竟工作属性特殊，因此与妻儿住在市区中的高级公寓里。李继东虽然颇有些名气，但骨子里还是个安分简朴的人，除了给娇妻买东西时大方，平时过日子并不奢侈。一家三口，一套复式，不算太大，约莫不超过两百平的空间，夫妻两个住楼下，儿子住在楼上。

　　回到家时客厅西侧的半开放式厨房正阵阵飘香，杨熙站在门口抽了抽鼻子，扯着嗓子叫道，“老公？”

　　系着卡通围裙的男人回过头叫道，“诶！回来了！”

　　李继东一件深灰色T恤，一条居家的短裤，身量不像大多四十多岁的男人发福肥胖，而是颇为精健，配着一头剪得贴着头皮的短发，模样至少比同龄人年轻上十岁，颇有些吸引小女生的硬汉气质。此时趿拉着拖鞋出来朝他们一笑，眼角的皱纹又让他看起来平和儒雅，连身上那条滑稽的小黄鸭围裙和那口东北口音都显得可爱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杨熙自己坐下脱鞋子，把手包交给了迎了过来的李继东，看起来也有些糊涂。

　　李继东一只手还拿着汤勺，一只手上来在李慎之头上蒙着的纱布周围摸摸，口中应道，“我不放心，你电话说了半截就挂，我还以为磕成什么样呢，正好话剧团的那几个兔崽子也半死不活地给我消极怠工，我看下午也排不了练，这不就回来了......”

　　“看着没啥大事儿...挨了几针啊？”

　　李慎之与他人少有肢体接触已久，被碰上的一瞬间几乎就一下子绷紧了肌肉，但见着这世的父亲手掌温暖、眼神关切，只好努力控制住了，由着他在周围摸了两把，才稍稍错开身答道，“伤口不大，两针就缝起了，大夫说疤痕不会明显。”

　　李继东明显也颇为意外儿子居然没有闪躲，正是青春期别扭的时候，倒难得见他正正经经有副大人样子的时候，不由得也乐了，和杨熙对视一眼笑道，“行啊，没事儿就好，也让你长长记性，这回是磕马路牙子上，下回掉下水井可咋整？”

　　李慎之：......

　　“就是，”杨熙非常捧场地当起了捧哏，“我上回看社会新闻就有人掉下水井里去了，你说危险不危险？”

　　感觉再说下去，儿子的脸就要彻底黑了，李继东赶忙打了圆场，“...对，我让你褚伯伯给捎的教材教辅书都给你放桌子上了，正好你这几天在家养伤，也别到处乱跑了，收收心看书，好好准备开学。”

　　李慎之应了声，踩了双拖鞋要上楼，就听见身后李继东又道，“儿子，今晚给你蒸佛跳墙，一会儿好了叫你！”

　　身后杨熙大惊小怪地叫道，“咱们家都能弄这么高级的菜了？”

　　李继东好脾气地笑笑，“照着菜谱瞎整的呗，不知道味道咋样。”

　　杨熙学着她老公的东北腔道，“哎妈呀瞎整的啊，闻着老香了！”

　　李继东大笑道，“傻喜份儿！”

　　俩人像恋爱里的小年轻一样，别人眼里一点儿也不好笑的小事都能自得其乐地傻笑起来没完，而对方的笑声比笑话还要好听。

　　这样的感觉，大约只有也曾与人真真切切地深爱过的人才懂。

　　李慎之脚下的步子一顿，摇了摇头，眸色却不觉一暖。

　　李慎从前功课并不好，这是李慎之一猜就能猜出的事。

　　可说是不好，其实也只是严重偏科，理科科目虽然说不上拔尖，但是数理化成绩都说得过去，甚至算得上良好，相比之下，语文英语史地政就不成了，英文是连及格线都过不了，而语文的分数还没有英文的一半儿，史地政却是加起来还没有英文的一半儿。

　　李慎之翻了翻书，焦头烂额。

　　欠了八百年的历史，地理学也完全颠覆了他记忆中的认识，政治...他对于现今的国家的了解仅限于从前的一些寥寥记忆，他从前几乎连新闻都不关心。好在语文倒是不用愁，他只需要研究一下现今的语言习惯...而最大的问题应该是，李慎之从前从未接触过的英文。记忆中有一些词汇，一些遣词造句的法则，但却断断续续，加上李慎之本身对于英文的不熟悉，想要在短时间内掌握几乎是不可能的。

　　好在他的记忆力倒是一等一的，看书也极快，当年他出身低微，唯一在他那个便宜父皇跟前露脸的机会大约就是考校功课武艺的时候，因此他几乎把全部的心力都砸在了上面。那时年纪还小，也不懂得什么韬光养晦，一心就只想出风头...后来，吃了不少亏。

　　李慎之思及一点儿旧事微微地叹了口气。

　　看不懂就硬记下来应该也是可以的，至少，不要到了学堂里当那个两眼一摸黑的傻子。

　　埋头读书的一个星期过得很快，李继东和杨熙也颇为震惊儿子转性子看书了，特地问了是否需要找一位家教辅助。李慎之从前因为出身太低，在书房里难得得先生一回指教，凡事自己埋头苦干倒也惯了，兼之看得渐入佳境，倒也不太用得上老师，因此就拒绝了，只觉借来的几本教辅资料上的笔记做的还不错，拜托了李继东再帮他问那个什么楚伯伯借来几本初三的笔记来看。

　　如果他的好奇心更盛些，拆开了包得整整齐齐的书皮，他就能看见那些笔记做的漂漂亮亮的教材封面上都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一世太短，一笔一笔难清算的债，非得到来世算。

　　一个星期后，李慎之的脑袋拆了线，A大附中也开了学。

　　李继东和杨熙之前怕儿子再不管教高中里染了不良习气，狠下心让他申请了住校，这会儿却倒放心不下孩子，一个两个地想要陪着过来办入住、缴费、置办生活用品，却给李慎之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李慎之如今不是从前那个青春期狂躁的毛头小子，心平气和地与二人说了自己能搞定，倒比发一通脾气有说服力得多，让夫妻两个虽然觉得不放心，但还是不得不稀里糊涂地尊重了儿子的决定，坐在车里看着他只拖着一下最小尺码的行李箱，淡定地混在学生潮家长潮里进了校门。

　　A大附中本身是名校，来这儿就读的，像李慎之这种星二代还算半个红二代的，都不算最打眼的，一个牌匾砸下来，恐怕都能砸着几个红顶、几个名流、几个巨星家的少爷小姐。李慎之拖着拉杆箱见迎新的学长们殷勤的对象不是漂亮的姑娘，就是黑涩会似的身后浩浩荡荡一群人的新生，也没往那挨挨挤挤的人堆里凑，索性先去了公告栏看看分班情况，然后去宿舍区办理入住。

　　公告栏前也围了不少人，李慎之自己拖着箱子，没人帮忙，一时挤不到跟前去。仗着身高腿长在人群外张望了半天，无奈字实在太小，怎么也看不见。身后有女生说，“同学，我来帮你看着箱子，你能挤到前面顺便帮我看看我在几班么？”

　　李慎之回头看了一眼，矮矮小小的姑娘语气真挚诚恳，但在看到他的脸时还是不觉露出两分惊艳欣赏之色。

　　嗯，装得倒是很淡定，一定是迷恋上了朕英俊的面孔，说不定有什么不良企图。

　　朕可是要为阿陵守身如玉的人！

　　李慎之矜持地摇了摇头，拖着行李箱冷艳高贵地走开，不带走一片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