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狗刨家

我的奶奶有易招鬼体质。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也不少。

　　一般些小事，胳膊疼啦，突然间上不来气…都是用“捋一捋”的办法，有的地方也叫问米，应该都差不多。具体办法就是，比如说胳膊突然间巨痛，用一个碗，里面盛些清水，然后在上面放面镜子，用一个鸡蛋在镜子上竖着放，边放边说：“是不是冲了谁谁，是的话，你鸡蛋站着，送送你走，别‘搭灾’，亲想亲想得了”，直到鸡蛋站了为止，有的刚放就站住了，有的需要一会，有的一直不站，也就放弃了。再说，站完了，抓一小把米，散在镜子上，说些诸如别“搭灾”的话，然后鸡蛋拿走，把镜子上的米倒入碗里，让被冲撞的人，用两个指头沾了沾碗里的水，轻吐三口唾沫，用笤帚从头到脚扫几下，“头上来，脚下去，跟着香纸走出去”，然后端着碗，拿点香纸，从前门出去，送到东边的三叉路口，把水泼了，香点了，纸烧了，把碗倒扣在大门口，就算完事。大多数时候都好使的，也有不灵的时候。

　　大的事，比如托梦需要什么。我爷爷去世的早，有时候奶奶第二天就说你爷爷需要什么……然后赶个日子去给烧了。有些死去的亲人，有的来“亲想亲想”老太太，一般就是让老太太迷糊一会就完事了，也有的没脸没皮的鬼，磨磨唧唧，要酒喝，要烟抽，也奇怪，平时奶奶不喝酒不抽烟，可是这会又能喝白酒又能抽烟，有的差不多就走了，还不走的我就得赶他们走了。之前一些小鬼来捣乱，都是求得家仙保佑，家仙附身在老太太身上，清除烟魂。只是最近几年家仙出面次数越来越少，而且保家堂那张红纸黑字写得各位大仙的名字，今年才换的，却只有仙花娘娘的名字明亮显眼，其他的字都十分暗淡。

　　近年的一次鬼节前一天。傍晚，奶奶突然上不来气，一顿折腾摇头晃脑的，然后，只见奶奶盘膝而坐，嘴里发出一些听不懂的话，开始清晰说到：“今天来到孙家门府，你们都来听一听！”。我父母，大伯来到奶奶近前。来者姓潘，是奶奶死去的前任丈夫，今天来是要求奶奶死后葬在他的坟里，我父母不同意，他说不行，不同意，就经常来闹。而且还说让大伯，（这里说下我的大伯和大姑是奶奶领过来的。）鬼节，清明，正月十五都得去他坟地烧香纸，不然就搭大伯的“灾”。我父亲坚决不答应。之后，时常就来折腾奶奶，大伯一开始也没去上坟，他“搭灾”大伯，腿疼，胳膊疼什么的，大伯没辙，才去给上坟。后来，我通过奶奶那知道：姓潘的死的早，大姑两岁，大伯刚生不久就死了，没有一点功劳，都是奶奶辛辛苦苦遭无数罪操老了心受了多大委屈才养大，那个年代一个女人领两个孩子是多么不容易。敢欺负奶奶，找死！又一次，那个姓潘的“搭灾”奶奶，我一道法术“除烟”打在他身上，那鬼一声惨叫，从奶奶身上离开，一脸怨毒的看着我。

　　“看在你是大伯大姑生父的面子上，这次饶了你，赶紧走，再敢来，直接灭了你。”

　　那鬼一溜烟跑了。从此，没再出现。

　　还有说一个和鬼节有关的事。

　　我所在的屯，分上沟和下沟，中间一条小河隔开。我家住在下沟。下沟的房子排序挺规格，鳞次栉比，前面一排，后面大道，然后又一排。这个事就发生在我家后面那家。

　　那家也姓孙。老太太八十七八岁了，体格还是很健朗，老头子前几年去世了。剩下老太太就老想老头子，经常去坟地看老头子，或者去烧点纸钱，或者去带点吃的。一次老太太去带了几个鸡蛋，剥开蛋壳放在坟前，第二天去时，发现鸡蛋不见了，老太太以为是老头子吃了，就常去。其实是被野猫狗吃了。坟地那种地方，不过年节的，常去不是什么好事，这不出事了，应了那句“门口烧纸，往家招鬼”。老太太到底被鬼上身了，在家又哭又闹，家里人没办法，去找了阴阳先生，来了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还是有些道行的，因为不久就真的好了。后来我得知，那个小伙子叫陈勿凡，他的师傅在周围一带很有名气，陈勿凡是个孤儿，他师傅收养了他，我和他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当然这是后话。

　　鬼节以后还发生了一件让人伤心的事情。

　　我家有一条白狗，雪白的毛发，头部是个棕色的，狗脸总是在微笑的样子，它是萨摩耶和土狗生的，它的名字叫“球球”。我一两岁的时候，家里要的它，这狗很厉害，又很听话，父亲经常冬天带它去追兔子，有一定血性。自己家的小鸡小鸭，告诉球球别咬，它就真的不咬。我小时候最喜欢和它一起玩。我十二岁生日那天还和球球一起照了张相。可是如今，它却要不行了。

　　那一天，微风吹醒了蝉的嘶鸣，也叫得人心情烦躁。“球球”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了，我陪在它的身边。突然，球球睁开了浑浊的眼睛，飞驰而去向大门外跑去，原来别人家的鸡来了，还在看门。球球把鸡赶跑了，回来径直走向房子西边墙角，在那费力地刨地，不一会儿就刨了个脸盆那么大的坑，然后，球球趴进去，闭上了眼睛，球球死了。好一条狗！那一天我哭了。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球球又回到了他的身边。我醒了，迎着皎洁的月光，我看见窗台有个狗的虚影，揉了揉眼，凝神一看，不是球球是谁。

　　“球球，你怎么回来了，没去投胎？快去投胎吧，下辈子投个好人家，或者投成人。”

　　球球摇着尾巴，扑到我身上，舔着他的脸，“汪汪”，很是开心的样子。我试了几次，怎么赶它都赶不走。

　　“唉，我的好朋友，老伙计，那就再陪我走一遭吧，陪我在那鬼怪世界杀它个翻天覆地。如果我死了，那么我们下辈子做兄弟。”

　　白狗刨家，忠义无差。狗且如此，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