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天耀【王天风 郑耀先】

　　1947年，重庆——

　　郑耀先手里的烟一根连着一根地抽，不知不觉中一盒烟已经被造完了。

　　随着手里的最后一根烟头燃烧殆尽，郑耀先把军装口袋翻出来找找，一根烟都没有发现。

　　“杨旭东！”郑耀先哑着嗓子对着门口喊一声，“把烟给我！”

　　“六哥，您不能再抽了！”杨旭东把烟盒紧紧捏在手里。

　　“这是命令！”郑耀先眼睛血红，射出一道渗人的寒光。

　　正在两人僵持之时，宋孝安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六哥，六哥，结果，出来了……”

　　“是什么？！”郑耀先格外的激动，一个箭步冲到宋孝安面前。

　　宋孝安接过杨旭东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大口，用袖子随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郑耀先：“这的确是个**的秘密电台，位置已经确定了，收报人代号毒蜂，发报人代号风筝。”

　　郑耀先盯着报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怎么把自己和他挖出来了？

　　“妈的……”郑耀先把报告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又是这两个！真他妈阴魂不散！”

　　“六哥，听简之说，只要我们摸清毒蜂发报的时间规律，就可以一举抓获！”

　　“好！就是辛苦兄弟们了。等抓到毒蜂之后，我亲自审！”郑耀先恶狠狠地说着，突然心颤了一下。

　　杨旭东半夜迷迷糊糊地睡起来，看到郑耀先办公室里的灯还亮着，心里咯噔一下。

　　透过门上镶嵌的毛玻璃，杨旭东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个笔直的背影被缭绕的烟雾包围。他想敲门进去，但手又止在了半空中：六哥最近太累了，让他一个人待会儿吧。

　　杨旭东又放心不下地回头望了几眼，最终还是走了。

　　郑耀先点着了一根烟，始终没有放进嘴里，一直用两根指头夹着。

　　“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履行党员义务，执行党的决定，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

　　两个年轻人在一间暗室里，对着一面党旗低声而又庄严宣誓。

　　这短短的几分钟，注定了两人一生的结局。

　　不出意外，明天应该就能找见他的发报规律，最迟后天，就能将他捉拿归案。

　　王天风……

　　郑耀先痛苦地闭上眼睛，送你上路的，是你的同志……

　　“你别怪他啊……”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赵简之就兴冲冲地来找郑耀先：“六哥！规律找见了！今天下午五点，长兴面粉厂。”

　　赵简之眼睛熬得通红，一眼就是昨晚一夜没睡。

　　郑耀先看着赵简之疲惫不堪却又神采奕奕的样子，心里突然一阵酸。

　　“辛苦了兄弟！”郑耀先拍拍赵简之的肩膀，“下午抓人，我带旭东和孝安去吧，你好好休息休息。”

　　看着赵简之略有蹒跚的步伐，郑耀先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不知是为谁。

　　郑耀先接着勘查地形的机会，只身一人来到长兴面粉厂，见到了王天风。

　　“你来干什么！”王天风眼睛里喷着怒火，冲他低吼：“外面已经被监视了，你这么做就是送死！”

　　“下午五点，保密局来抓人。”郑耀先没有反驳他。

　　“我知道。六哥亲自带队。”王天风瞪了他一眼。

　　“亲自带队亲自审，一条龙服务。”

　　王天风冷哼了一声：“那可真是谢谢了。”

　　“你打算怎么办？跑不跑？”郑耀先虽然知道这不可能，但还是保存着一线希望。

　　“跑什么？跑得了吗？我跑了，你怎么办？军统六哥郑耀先暗通**，你到时候还能被留个全尸吗？”

　　“……你打算，束手就擒？”

　　“人在情报在。人死，情报照样在。”

　　郑耀先见王天风死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

　　“赶紧走吧，待久了会被怀疑的。”

　　“疯子……”郑耀先走到门口时，背对着王天风，声音微微颤抖：“我们在马克思那儿，再见……”

　　“王天风，跟你直说吧，六哥的看家功夫，还没给你使出来呢。”郑耀先穿着将校呢军装，披着一件墨绿色披风，一只脚潇洒地踩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个不起眼的小锤子。

　　真是比军统还军统。王天风在心里笑了一声。“那就使出来啊，藏藏掖掖的干什么……”王天风一身鲜血，仍不改傲娇本色。

　　“呵呵，使出来？使出来怕你这小身板受不住。”郑耀先挑剔地看了一眼王天风。

　　“这不用您操心，我就当舍命陪君子了……哦，不对，你还不是君子，充其量算个锤子。”

　　郑耀先舔了舔嘴唇，冷笑一声：“嘴还挺硬啊。行，让你见识一下六哥的看家功夫。”

　　郑耀先从旁边的台面上取了一把细细的钢针，把王天风上下打量一番：“你也是个文化人，知道把这东西扎在神经上是什么感觉。我擅长的，是在这上面给你敲一首《水调歌头》。不行，对你来说，《水调歌头》有点短，《将进酒》怎么样？”

　　“有种就来《正气歌》。”

　　“不行啊，六哥我把握不住节奏。就《将进酒》了！什么时候开口了，我就什么停手。”郑耀先说着，把一根钢针狠而准地扎进王天风手臂的一根神经。

　　王天风没忍住，第一次惨叫了一声。

　　郑耀先好像对他的表现很满意，更加变本加厉，扎了更多钢针。

　　“忍住了啊。”郑耀先拿起锤子，“保密局乐队首席郑耀先为您演奏《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郑耀先边哼唱边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钢针。他已经用了最小的力度，但还是早已突破了王天风对痛苦的最大承受能力。

　　郑耀先看着王天风为了不使自己叫出声，死死咬住下唇，血从嘴角流下，滴在地板上。他哼唱的声音颤抖了，敲钢针的手也颤抖了。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郑耀先在唱到最后一句时，突然加大力度，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把王天风立刻敲晕。

　　“老六。”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老板。”郑耀先回头，是毛人凤。

　　“怎么连看家本事都使上了？”毛人凤看着郑耀先手里的锤子，皱皱眉。

　　“被逼无奈。”郑耀先看了一眼晕过去的王天风。

　　“还不招啊？拉去毙了吧，再审也是没用。”毛人凤说着，朝外面招了招手，进来两个人，把王天风架了出去。

　　“老六，你也歇歇吧，听旭东说，这两天你真是累了。”毛人凤说完，也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郑耀先一个人。

　　郑耀先转过身，一拳砸在墙上，他咬住拳头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送你上路的，是你的同志，请你别怪他……”

　　“疯子，我们马克思那儿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