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我的祖国

　　杨氏药店。

　　药店里人声嘈杂，掌柜杨国忠正忙得不亦乐乎，明楼走进去时，差点没找见他。

　　“明长官？”杨国忠满头大汗地从一堆处方里抬起头，看到来人，不禁一愣。

　　“忙啊。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想找你给看看。”明楼四下环顾，想找个坐的地方，结果他很失败。

　　“要得要得。”杨国忠随便擦了把汗，把明楼往楼上引，“明长官楼上请。”

　　相比一楼，二楼就清净许多。二人独处后，杨国忠就离立刻换了脸色：“怎么？有情况？”绵雅的四川音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冷冰冰的普通话。

　　“别对我发脾气，我招你惹你了。”

　　“眼镜蛇同志，如果您无事，那么请回，我还很忙。”杨国忠说着，就要起身。明楼急忙把他拉住。

　　“我知道不该让你去给他看病，可我不也没办法嘛，人都昏迷了，你说我能不管吗？”

　　“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是个汉奸吧？”杨国忠双眼微微一眯，射出一道寒光。

　　明楼的心一阵抽痛：“是。”

　　“你让我去给一个汉奸看病！眼镜蛇同志，您可真想的出来。”

　　“国忠，医者仁心。”

　　“我杨国忠这辈子，最恨的就两种人，一种是日本人，另一种就是汉奸！我恨不得他们全死光！医者仁心是不错，可这也要分人吧！如果你的家人被日本人杀干净了，你还能医者仁心吗？从他的伤势看，他也在76号受了点罪，怎么，撑不住了？他姓什么？国还是共？”

　　“原来姓国。”

　　“现在呢？姓汪了？”

　　“差不多。”

　　杨国忠表现出轻蔑的神情：“人模狗样的，他竟然还有脸活在这世上。要是我，日本人不动手我都被唾沫淹死了。”

　　“国忠，你别这么说，他也有他的苦衷……”

　　“苦衷？”杨国忠冷笑一声，“在76号办事，还能有苦衷？封妻荫子，加官进爵，他的苦衷就是升官升得太慢吧？就是抗日志士还没死光吧！别想让我再给他治伤，他只要敢来，我就让他再也出不了我杨氏药店的门！”

　　“更何况他就根本不会来……”明楼小声自言自语。

　　“嗯？”杨国忠没听清。

　　“没什么。”明楼摆摆手，站起身来，对杨国忠说到，“那我也就不难为你了。给我开一剂安眠的中药吧，要不然这空手回去，也说不过去。”

　　“大哥。”明楼刚走出杨氏药店，阿诚就急匆匆地赶上来，耳语道：“汪曼春今晚要枪毙姬灵均。让王天风动手。还请您观刑。”

　　明楼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煞白，嘴唇颤抖了几下，方才开口：“走。”

　　天刚沉沉的黑下去，夕阳还透出一点余光，似乎不肯被湮没在漫漫长夜中。

　　明楼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汪曼春和王天风交谈。王天风似乎很紧张，还有些激动，在草坪上不安地踱步，时不时地摸一下手里的步枪。明楼还从未见过王天风如此不冷静。

　　王天风看到了姬灵均，也看到了明楼。两人目光对视的一瞬间，明楼恍然发现王天风眼窝里有一滴晶莹的液体，想定睛再看时， 王天风早已换上平常的那副冷酷。好吧，姑且认为自己眼花了。

　　王天风注视着姬灵均被两个特务不轻不重地架着，一步一步地从远处走来。那段路其实不远，但王天风觉得，他好像等了一生，还没有等到姬灵均过来。

　　姬灵均看到了在黑夜里明晃晃的步枪和上面安着的刺刀。他想一头杵过去，但他知道自己还有一场戏没有演——一场落幕的戏。

　　没有人知道，他的衣领里藏着一枚锋利的刀片。只要轻轻在王天风的脖颈上一划，足以致命。

　　姬灵均走到王天风面前，死死地盯着他，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的笑。王天风突然明白了什么，很配合地装子弹、上膛。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汪曼春把王天风的枪口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先不要开枪。

　　姬灵均突然出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衔出刀片，向王天风的脖子划去。王天风早有准备似的一拳打在姬灵均的下颌，另一只手精准地夹住飞出的刀片。两人的表演行云流水，配合的天衣无缝。

　　姬灵均佯装趔趄几步，眼神里充满着不甘：“王天风，我终究还是杀不了你这汉奸！”

　　王天风阴沉着脸，毫不犹豫地一脚把他踹翻在地，用两根指头夹着刀片，随意在姬灵均身上划了几下。锋利的刀刃把他的身上剌出一道道伤口。喷涌着鲜血的伤口张开着，就像中国的土地，满目疮痍，却仍在不屈地呐喊！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汪曼春见这种场面见得太多，已经有些厌烦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世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姬灵均挣扎着爬起来，满眼的视死如归。

　　王天风看了一眼汪曼春，默默的把子弹退下，安上刺刀：“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王天风嘴角抽搐了两下，猛地把刺刀刺入姬灵均的身体，姬灵均一声呐喊，响彻云霄：“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