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如若所求，但求不忘

彼此痛苦，不如不遇。

盛浅予从良久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骤然就发现绘儿的眼底红成了一片。这丫头，她有些好笑，揪着她得脸打趣道.“绘儿，你是小哭包吗？淹了寝殿还不够，还要淹了佛堂吗？”

“才不是。”绘儿低着头，弱弱反驳。一时间又极为难过，忍不住出声抱怨慕南笙。

“太子殿下就是个大坏蛋，他都没有认出小姐你。他忘了，忘了小姐你的救命之恩，忘了小姐你了。怎么可以这样？明明应该是那么刻骨铭心的经历，可是他说忘就忘了。而且他还对小姐你不好。”

没有认出啊，盛浅予淡淡一笑，抬手抚上了面颊，这一点她早就知道的。

十四岁自出云苍族之后，盛浅予就来到了边疆，跟随盛响上阵杀敌。

“予儿，你记住，我们盛家的儿女天生就是要保国戍疆的，这是我们的使命。”

这话原是盛响和她说过的，她一直牢记着，并且也是这样去做的。十四岁到十七岁，盛浅予从一个小小的士兵长成一代大将军。

其间多番凶险，数不清有多少次刀剑擦身而过，留下千疮百孔，满身印记。而脸上的伤处更甚，几度容颜几近被毁。好在她医术高明，只是使这些伤痕留下了淡淡的印记。

可就算如此，她现在的样子也远远比不得十四岁以前那个灵动活泼的自己了。

盛浅予没有想过她还会再次遇见慕南笙，那是在她十六岁的最后一个冬日里，在边陲的一个叫做凉镇的小镇子上。

当时边疆战事已定，盛响许了她半月假期。盛浅予忽然想到盛响的副将君卓曾经说，凉镇有一道广为流传的美食，叫做檐廊落雪。据说，它的味道十分鲜美。每一个在雪天来吃的人，出门时都会有雪落入他们的眼睛里，然后化作最纯粹的一滴泪融入雪中。盛浅予对此好奇不已，当日便到达了凉镇。

饱餐一顿之后，懒洋洋的倚在栏杆处吹风之时，盛浅予被一个满身肌肉的醉汉给撞飞出去，跌出了栏杆外。身体凌空飘落至半空，被人一把抱住了腰身。

盛浅予抬头一看，许久不曾叫过的名字就要脱口而出。与她的惊喜完全不同，那人从头到尾表情始终未变。甚至连一句问候都没有，放下她之后转头就驾马离去。

盛浅予很想叫他一声慕南笙，也想问问他还记得曾经的云苍流桦吗？但最终她什么都没做，眼睁睁看着慕南笙的离开。

两人彼此邂逅，然后擦肩而过，越走越远。盛浅予就知道，慕南笙没有认出她来，或许他忘了。

“左右有些年不见了，莫约我的容貌变化有些大了，所以才叫他认不出来。”盛浅予也不知道本该是如此，还是她下意识的为慕南笙辩解。

绘儿还是愤愤难平道:“不公平，小姐你的救命之恩还没有讨回来呢，太子殿下就全忘了。”

绘儿没有说的是，既然容颜变化那么大，小姐你怎么就一眼认出太子殿下呢？

“忘了便忘了吧。我也没有指望哪天他会还我这救命之恩。”盛浅予清浅一笑，“情之一字，从来没有公平和对错可言，遇上了就免不了沦陷。”只是我喜欢你，而你喜欢她而已。

绘儿听不太懂，她没有经历过情爱。她只觉得小姐嫁了太子殿下之后过得不好，她想让太子对小姐好一些，她要让太子殿下记起小姐。

“绘儿，答应我这件事别告诉任何人好吗？”

毕竟相伴多年，盛浅予只一眼就能看出绘儿心里的小九九。 虽说是主仆，但两人关系早已亲如姐妹。盛浅予知道绘儿一直站在她这边，却也害怕绘儿会因为护着她而丢了性命。

毕竟像慕南笙这种身居高位，与权势为谋的人，眼里怕是半点揉不进沙子，要是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手段，那后果其实可想而知。盛浅予一点也不想绘儿为了她去以身试险。

“太子殿下也不行吗？”

“不行。”盛浅予摇摇头，“我若想告诉他，机会其实多的是。”

只是她不愿罢了，也许绘儿说得对。慕南笙要是得知她盛浅予就是云苍流桦，会对她好。很好很好的那种，但这样子的好却不是她想要的。

靠着旧日的情分去奢求一个人，得到一段不明不白的念想，到了最后挥霍完所有情分，其实也就什么也不剩了。

也许盛浅予终究还是想看看会不会某日他忽然记起，或者还是终其一生的忘却。

佛经有言，人生有八苦。所幸她还只是求不得而已。不求求而得之，但求不曾相忘。提笔，盛浅予在祈愿牌上这样写道。

佛堂外的走廊上有一面祈愿墙，上面挂了很多写了各种祈愿的小竹笺，都是她和绘儿写的，为许多人祈愿。偶尔一次，盛浅予也想向天借一个愿望。抬手，系好绳结，她将那块祈愿牌挂了出去，在角落的位置。

墙上的祈愿竹笺挂满时是在某日的午后，盛浅予数了数，一共九百一十三块。到了傍晚，终于有小厮来敲门。

“予妃殿下，第十五日了，您可以出佛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