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九色神鹿8

玉石里面那一点湛蓝的眼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那一瞬间似乎有月光在玉石里面流动。

赵晔惊呆了，这是鹿族最古老的保存记忆的方法，可以将一小块魂魄封印在冻石里，他没有想到这坠子居然在刘茵这里。

他将那一整块玉石贴在额心。

就在一瞬间，赵晔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老者，老者微笑着道:“世上最后一只九色鹿赵晔，恭喜你破除了九色鹿的诅咒，活了下来。”

“为什么……我是怎么做到的?我……”赵晔激动得语无伦次。

“是你面前死去的这个女孩。当有人类愿意用最珍贵的东西换取你的生命时，诅咒便可以破解。”他轻声说。

“可……可是……”赵晔颤抖着摇头，“那不可能的，是我杀了她，我……”

“任何时候你都要相信，世界上既然有丑恶至极的心灵，便必然有纯白无暇的魂魄。绝不能被恨意蒙蔽住眼睛，那样你也会变得肮脏。”老者的声音平缓和畅，一点点将赵晔的仇恨扶平。

“这是刘茵的记忆，你自己去看。”

赵晔颤抖着握住了玉石。

原来那一日见面之后，刘茵便日夜查找古籍，就在她查到关于破处九色鹿诅咒的记载并将它告诉赵晔的时，那装着鹿血的瓷瓶被打扫的嬷嬷发现了。嬷嬷问刘茵这是什么东西，刘茵没有说谎，她并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

就这样埋下了祸根。当她正准备吹哨子引来赵晔的时候，这件事已经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他亲自来刘茵寝宫要了那瓶血。刘茵看着自己的父亲看着那瓶血时贪婪的眼神，忽然觉得有些害怕。她不敢贸然引赵晔来了。

皇帝年轻时就四处征战，曾受过许多刀伤，落下来病根，每逢雨夜就痛得生不如死，饮下这一瓶血后不过是一瞬间，身上的旧伤尽数愈合，他甚至能感受到肌肉一点一点生出来的微痒。

于是，皇帝起来贪恋。

刘茵已经预感到父亲要做什么，于是便如锯了嘴的葫芦一般，什么都不说。那皇帝大怒，将刘茵关进囚室，以刑法逼供，可是那个单薄的女孩依旧不肯说一个字。

于是皇帝派人搜查刘茵的屋子，直到发现了鹿角哨。

皇帝命人将刘茵从囚室带出来，让她吹响角哨，以此引来赵晔，将九色鹿骗入圈套。

可是刘茵死都不肯吹。

她跪在地上说:“父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切皆是命数。您违背天理人伦，残害生灵，只为一己私利，实在愧为人君！”

皇帝大怒:“悖逆的畜生！孤若是不能得到此鹿，有一日总归会死去，难道你就可以眼睁睁地看自己的父皇死去吗？”

刘茵道:“父皇若勤政检行，便是最好的长生不老，父皇将活在黎民百姓心中，活在天下人心中！”

皇帝暴怒，一把抓起一只琉璃盏向她砸去:“刘茵，今天若你不将九色神鹿交出来，你变不再是我济国公主！”

鲜血顺着刘茵的额头淌下来，可她依旧毫无惧色，在大殿上朗声道:“这世间根本没有九色神鹿，不过是有心之人编造的谎言而已，却叫父皇信以为真！父皇难道不觉得这样很可笑吗？”

便是这时，老公公冷笑道:“若是世间没有九色神鹿，那就请公主吹响这个哨子吧！公主请吧！”

刘茵顿了顿，佯装顺从地接过了哨子，下一秒，她鼓足气力吹了一声，哨声特别尖利，以赵晔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听出不同寻常来，希望听到后他能走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回来！尖利的哨声传出之后，玉白色的角哨被刘茵狠狠地摔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

大殿上鸦雀无声，那些隐没在黑暗里的鬼影瞬间僵硬如同石雕，然而刘茵却无所畏惧，她身后似有天地浩荡，生灵万千。

“如此……”她抬起头，“世间便再也没有九色鹿了！”

那时阳光照进来，照在她脸上。刘茵从来都是个脾气好到不行的姑娘，赵晔自认识她起就从未想过她义正言辞咄咄逼人时该是什么模样，如今终于知道了。

刘茵本想要以尖利的哨声与他断绝来往，却没有想到那尖利的声音反而将赵晔引了过来。

那之后，刘茵便被关进了天牢里。直到这天，皇城外一片嘈杂，仿佛点燃了百十来个炮仗，就连看门的狱卒都跑了出去。刘茵见没人看守，便用她的小银簪捅开了大牢的门锁，逃了出来。

她赤着脚，开心而焦急的想找到赵晔，告诉他破除诅咒的办法，却只等来了死亡。

“你同你的爷爷一样，都是因为有人类愿意献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才活了下来，如今，你是世上最后的神鹿了。”

赵晔听罢，呆滞地看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