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冷漠

阴冷的地牢，高瓦数的白炽灯泡把这不小的地界照的很是敞亮。

躺在地上米蓝幽幽转醒，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适应这刺目的白光。一边按着太阳穴醒脑，一边环顾四周，瞧见自己带来的人都完好无损的躺在四处，大半颗心也就放了下来。这才开始细细打量身处的环境——一间牢房，矩形，三面围墙密不透风，另一面则是铁栅栏，伸手摸了摸，实心铁棍，挺粗的，瞧那锁头，高级的指纹密码锁，她撬不开。铁栏外是个铺满了白瓷地砖的大厅，正对面有扇黑色的大铁门，应该是用来刑讯逼供的，两边的刑具彰显着它的身份。瞥了眼那地砖，擦洗的倒是挺白的，这主人怕是个爱干净的主儿，只是地缝之间深沉的暗红，不晓得是清洗的不干净，还是到了洗不干净的地步。

米蓝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她的视线很快就转到了大厅中央一个被绑成个粽子样的男人身上。那男人还昏着，肥胖的脸恰巧朝着米蓝这边，是以她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人，是自己的斩首目标——冯大海。

瞧见他，米蓝迷糊的记忆顺势找了回来。那时，自己转头回望，却只见一个背影。回过神来,场上站着的只有黑衣白面之人。她尚在犹豫要不要与他们为敌开战，就感觉脖间一阵轻微刺痛，麻意涌上，失了意识。瞧这架势，估计是被他们给绑了。米蓝很快就接受了现实，但不是因为经历太多大风大浪而练出的沉稳心性，而是脑子已经被那个救了自己的女人所占据。那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那震撼人心的一个对视，似是打开了心里那一直锁得紧紧的阀口，无尽的思念顺势涌出，心口止不住的微微泛疼。明知那人不可能是汤小海，明知汤小海死在法场，明知......可那荒唐的念头就是不受控制的在心底生根发芽，疯长不停。她說:「唔.......队长......」一道细弱气软从角落传来，到底还是唤回了米蓝的心神，连忙起身到夏天身边去，小心的扶起她，揣着失神被抓包的尴尬和自责，米蓝的声音不自主的软了下来

米蓝小夏，你怎么样？

夏天缓了缓，恢复了一些精神头，感受到米蓝的温柔，顿觉心中一暖，冲她摇了摇头，安慰道：「队长，我没事.........这是........被那群人绑架了么？」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眼里透着些许疑惑。米蓝点了点头，见夏天没有大碍，就松开人，和她一起去叫醒其他人。另外四个男兵先后转醒，也不轻举妄动，六人坐在一起戒备着，等待着。

不一会儿，铁门从外向里推开，厚重的铁门打开时发出沉重的卡卡声，很是渗人。紧接着，伴随着一阵节奏分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两列黑衣白面人从门口鱼贯而入，一跨过门栏就从两侧分开，训练有素的立在那一套套刑具边，略数一番，二六十二人。透过门看，是条有些昏暗的长廊。只这么一路，便可瞧出这些人的底子不弱，个个都是好手。不由得让六人好奇他们的主子该是何等人物。

很快，他们的好奇心就得到了满足。清脆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由远及近。黑色的曼妙身影，一点点变大，变清晰，不一会儿就来到那人肉粽子身前。栅栏后的六人愣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进来的会是个长发及腰的女人！还是那个救了米蓝的女人！好家伙，米蓝那颗本就不安分的心，见了来人，更是跳的厉害。血缘这种奇怪的东西，大概真的有如此神奇魔力吧。牢里头的人不淡定了，牢外头的却个个镇定自若，尤其是冷漠，一进屋瞧都没瞧他们一眼，一门心思的盯着地上的那一坨，眼神里的怨毒若能化作有形刀刃，此人定是被她给千刀万剐了！

我弄醒他。

冰冷的声音没有掺杂半分感情，但熟悉的声色，不管再怎么低哑，都错不得半分！屋里四人都是我的熟识，一听这声音，都震惊不已的望着我，恨不得冲出去把那白面具给摘了！靠近水池的男人立马拿桶子装了满满一桶水，一滴不漏的朝冯大海身上浇去。那水池经过改造，底部隔了快玄冰，长年不化，屋里的阴冷多是拜它所赐，这水更是刺骨冰凉，虽是刚入秋，外头热度尚在，可被这么一桶水浇了个透心凉，别说醒，身子弱的准给冻病了！冯大海激灵一下，浑身冻得发抖，回了神，瞥了眼牢房里的六人，再转头看向两旁的面具人，登时破口大骂起来：「MD！你们这帮子杂碎！给老子松开!」我见他躺在地上不停挣扎，半天也没挣扎出个什么名堂，索性帮他一把，抬脚一踹，那圆滚滚的身子顺势滚好几圈，直接砸在了栏杆上，差点把里头扒着栏杆的六人给吓着。也亏的他背上的肉厚，后脑勺才没磕上铁条条。滚的过程自是一番大叫，一停下来，就抬头冲着端立在前方的我骂道：「臭娘儿们！你特么找死！给老子叫的你们冷老大来!」这肥猪倒是个真孙 子，眼见落人手里了，嘴巴也甜了，气势瞅着凶，可一个称呼就显了短。

我知道冯老大要见我，这不都恭候多时了？

我凉凉的开口，面具下的脸僵硬着，眼睛仍旧死死的盯着他，谁也容不下。冯大海面色大骇，他只知这我是金牌杀手出身，不过两年就建了一股强劲的势力，还以为是那个先前绑他的男人，没想到，居然会是眼前这个瞧着身形羸弱的女人！他說:「冷老大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只是，这似乎不符合规矩吧？」冯大海到底是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的人了，很快镇定下来，冷声讥讽道:「这便是冷老大的待客之道？」每一条道上都有每一条道的规矩，不然，不管是哪条道都得混乱不堪。白道上有法律，黑道自然也有黑道的理儿，越是混的大，混的有名望的组织，就越是讲究这些。冯大海说我坏了规矩，无非是骂我阴险不要脸，趁火打劫，联合白道上的人对付自个。这要传了出去，名声肯定是不好听的，可不说它传不出去，就是真传了出去，道上这样阴损的事还少了？这年头，规矩都是立给人看的，这人要是真能都守规矩，还要个屁黑道？还有个屁战争？整个世界都特么是理想中的大同社会！

只不过，冯大海已是人家砧板上的肥肉了，还抓着这么点名头上的事不放，不过强弩之末，实在可笑！

我的确，是冷某招待不周，还不快给冯老大松绑？

冯大海解了绑，也就图个舒服。他可不傻，我的狠辣程度在国际上都是闻名的，进了我的牢，就别指望落个全尸！更何况最近两家正对着干呢，想出去，只能指望背后的老大。他的目的很简单，只要想尽办法让自己少受点苦，留着命等人来救就成！这么想着，冯大海理了理衣服，端着架子朝我走去，打算先和我谈谈条件，拖一拖时间，也给自己谋点好处。可他一走到我面前，我抬腿又是一脚，力道是实打实的足，又来的突然，冯大海根本来不及反应，肚子上就挨了一脚，这块180斤的肥肉竟被生生踹飞，猛地砸到了铁栏杆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牢里的人眼睁睁的看着一大坨肉砸了过来，尤其是看到那实心铁条都弯了点的情况下，忍不住后怕的吞了吞口水。冯大海更是狼狈，这一脚，直接踢的他吐了好大一口血！冯大海顺过气，哪还有好脾气？气急攻心不说，仗着他对我还有利用价值，破口大骂:「姓冷的！你她娘的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就打听个人，不知道，冯老大还记得前些日子玩死的一个印度女人么？

我说的漫不经心，脚上一步又一步的慢慢朝他逼近，那一下又一下的脚步声，宛如死亡的丧钟声。令冯大海心底发寒，听他提及什么印度女人，更觉得有鬼，隐隐觉得，冷漠绑自己似乎不是为了那些信息，而是............

冯大海不敢想的，正是我要做的，从一开始，搞出这么大阵仗，为的，要的，都只是他的这条狗命！

片刻间，我已然来到了冯大海身边，一脚踩在他的胸膛，要他不得动弹，慢慢蹲下身子，抽出腰间的匕首，轻轻的在他脸上滑动，凑的近了，那双透着血光的眸子也落入了他的双眼，心底更是止不住的发怵。

我如何？还记得么？玩的那么爽，应该没忘吧？

那声音终于不再冰冷，低哑里透着轻柔婉转，面具下，唇角微勾，是抹渗人的邪笑。他說:「你.........你......」冯大海早已惊得三魂去了二，七魄失了六，你了半天愣是吓的再不吐出第二个字来。

我别紧张什么？我就问问而已。

我轻笑一声，刀刃一点点往下滑

我不知道，你是哪只手碰的她？碰了哪儿呢？

等到刀刃往滑过脖颈，冯大海才颤声求饶：「放........放过我！我...........我知道的很多，您放过我，我.........我什么都告诉您！」

我答非所问，真是一点也不配合呢

我仰着头，无不遗憾的叹惋一声，手上的动作却不及语气那般柔软轻缓，迅速而准确的反手将匕首扎在他的□□上，用力一划，异物脱离，血浆迸发。登时，就是一道杀猪般的惨叫！手上沾了血的冷漠，宛如吸足了毒的瘾君子一般，面具下的脸露出了满足的痴狂笑容！抽出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退后两步，赤着眸，阴狠的看着双手捂着下身，面目狰狞的男人。恨意满满

我这就受不住了？呵，那接下来，该用什么好呢？

视线从左边滑到右边，再从右边滑到左边，似乎很难抉择。最后，停在了一个金色的小玩意儿上，这是拿来断手指的，边拿着它往他哪儿走，嘴里边念念有词

我嗯，你的手碰过她，不能要.....一刀忒痛快，不好.........得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来。

两边的人很有眼力见儿，不用我吩咐，就上前按住冯大海，拉出他的两只手送到我面前。冯大海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被绞断，都说十指连心，这便是十倍的痛苦！这等凄厉的惨叫，饶是米蓝从军多年也不曾听过。不是没见过折磨俘虏，也不是没碰上过刑讯逼供。但这不是在逼供，是虐杀！

等到最后一根手指被切下，冯大海已经痛晕过去，令我十分不满，丢了刀片，转身去找新的玩具，边找边不耐的吩咐

我弄醒来，消消毒，别死了。

压着他的一个黑衣人起身，到水池旁拿了桶医用酒精，专往见了血的地方浇，又是一道凄厉惨叫！再次睁开眼，我已然走到他跟前，好看的手里拿了个奇怪的东西，他认得，挖眼珠子用的，他以前没少用过，不成想，这玩意儿还有用到自己身上的一天。

我嘿，你想要左眼，还是右眼？

这话他以前也问过别人，如今，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回答了。他确信，自己逃不过了，活不了了。都说冷漠极其护短，眦睚必报，以前他还嗤之以鼻，现在看来，所言非虚！我也不指望他的回答

我唔，先左后右好了。

此刻，我全身心已然沉浸在杀戮的快感中不可自拔，脑子里除了折磨这个人，再也没有其他东西，这样的感觉，只在林木子被绑架的时候，以及和王诚火拼的时候有过。这种感觉，丧失理智，丧失人性，丧失所有的疯狂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血红的，鼻息里只有鲜血腥味儿；那狰狞的表情，搁着面具也能觉出几分，那磅礴的杀气饶是我的心思没放在旁人身上也令人胆寒，那死离的恨，是此刻支撑着我的唯一力量！边说着，手就往他的眼睛那儿伸去。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死命的抓着她的手腕，腰上一紧，被猛的往后拉了好几步，耳边传来蓝珏气急败坏的声音，說:「你特么发什么疯！为了个人渣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你有病吧！」我奋力在蓝珏怀里挣扎，刑具掉了，面具松了，没有束缚的及腰长发也乱了。这幅样子？什么样子？没心肝的杀人机器？有何不可！

我放开我！他杀小伊！我就要杀了他，杀了他！

我猛然间发力，双手挣脱了蓝珏的单手，左肘迅速朝后一顶，再顺势掰开他束在自己腰间的胳膊，攀了上去来了个过肩摔！杀了他，不，是折磨他！往死里折磨他！一眼也没瞧被摔在地上吃痛的蓝珏，踉踉跄跄的跑到一旁，抄起一把斧头就往瘫在地上的冯大海走去。我的面具已经掉了，苍白的脸蛋露了出来，血红的眸子，狰狞的表情，凌乱的长发半遮着，活脱脱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厉鬼！那六颗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了，不知情的是被这阵势吓的，知情的，是被这人吓的！即使地板上照着影子，这个人的存在，对那四人而言，与女鬼无异！

我杀了小伊，就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黑亮的斧头用力挥下，右腿被生生斩断，鲜血四溅，染红了整张惨白小脸！

一如那段视频里，斩下萧薇的左腿那样，甚至较那时，更为残忍！即使知道我只是在报仇，即使知道这个人渣该死，即使知道我并没有错。可这血腥的画面，伴随着痛苦的回忆，挑战着王小帅和米蓝这两位家属的理智底线！蓝珏怔了怔，忙忍痛起身，向前一扑，将我扑倒在地，再死命搂着我滚了好几圈，跨坐在我腰上，死死的压在身下，扣着她的双手，狠狠的甩了一个巴掌过去，大声吼道：「你特么给老子清醒点！」脑袋被打的往旁边一扭，正对着米蓝的方向。长发遮掩着我染血的脸，却没遮住哪无神的双眸，和眼角晶莹的泪珠。薄唇艰难的开合，发出极轻极涩的声音

我死了...........小伊.............死了...............

这可怜的小模样，瞧的人心疼。蓝珏心疼，左轮心疼，米蓝，最为心疼！蓝珏无力的昂首叹息，轻柔的扶起我，紧紧的将我搂进怀里，一遍遍抚着我的背脊，一遍遍揉着我的脑袋，一遍遍在我耳边低喃：「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冯大海在那一斧子下去之后就彻底昏死过去，一见这状况就有人为他治疗，动作安静利索。看戏的六人早已震撼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时间，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蓝珏柔声安慰，以及，紧攥着他衣服的我，发出的低不可闻的痛苦呜咽。许是身子累了，当然，更可能是心累了。没一会儿，我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蓝珏这才松了口气，怜惜的抚了抚那紧皱的眉头，从我身上下来，再把我给小心的抱了起来，起身的时候腰部一阵疼，面具下的脸一下子也变得狰狞了，不满的低声抱怨道：「MD！下手真狠！」骂归骂，脚步是半点不带停的，刚跨过门，立在门口的一面具男才在他身后躬身行礼，低声问道：「蓝老大，这人如何处置？」他說:「没听见你们冷老大的吩咐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至始至终他都没看那男人一眼，不是因为太血腥，而是怕，看了，他也会像这疯女人一样，忍不住发疯！

我既要发疯，就该有个人，冷漠的阻止，冷静的收拾残局。这事，他没少干。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无尽的痛苦，更是难言的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