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入局（上）

他拜的是佛，愿的却是佛爷和夫人保佑，今年依然一切安好。

　　张日山出了庙门，沿着石阶下行。有个女孩几乎是一步三级地冲上来，双腿的线条优美又活力十足，似乎练过舞蹈。

　　年轻真好。

　　——等等。

　　江北莱一个急停。由于发型太乱头上扣着帽子，挡视线不说，连带着脑回路也开始延迟。刚才那个人……

　　却说回头看时，男人走的很快，只留给她一角隐入车内的风衣。车窗上贴了膜，视力再好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过肯定是错觉吧。

　　在佛祖眼皮子底下着相，江北莱你可以的。

　　“回新月饭店。”

　　张日山对司机说。不经意往窗外望去时，目光恰与方才那个女孩撞了个正着。

　　她不知道在看什么，背对着巍巍山寺，秋瞳翦水，仿佛茕茕孑立已有百年。

　　居然像极了他再过多少个百年也无法释怀的某次诀别。

　　梁湾说，黎簇是被一个叫吴邪的人带走的。出现在医院里的那个是他的手下王盟。

　　还和梁湾加了微信。

　　苏万跟梁湾借了手机，在王盟的朋友圈里发现了一张自拍:“……新月饭店……”

　　江北莱眼皮一跳:“什么？”

　　“你看，”苏万把手机推到杨好和江北莱面前，“后面这个建筑，放大之后勉强能看清招牌。”

　　姓吴，和新月饭店有关系。

　　这让她忍不住往九门身上联想啊……

　　不过江雪的记忆让她知道，对于现在的人来说，“九门”只是语数英物化政史地生。

　　一百年了，已经没人记得当年的九门提督了。

　　只是……现在看来，九门可能还在，只不过已经是隐形势力了。

　　不知道那些小辈现在做的怎么样？祖宗们都神通广大的，总该不会让他和佛爷失望吧。

　　“有劳张副官，把这个转交给佛爷。”她将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白玉私印放在他掌心，“以此为凭，在盛年商会挂几百万两的账也不是问题。佛爷此去北平，兴许有用的上它的地方。”

　　张日山一愣，虽心知这是笔很难还的起的人情，可眼下局势也不容他不承这个情，躬身道:“江小姐高义，定结草衔环以报。”

　　江北莱侧身躲开他这一拜，笑:“别，张副官你是佛爷的左右手，我可受不起……二爷于我是救命之恩，丫头又和我情同姐妹。此番我因商会事务缠身，无法亲往，幸好在江家还有几分薄面，能助你们一臂之力。”她沉默片刻，复又语气轻快地道:“行啦，别绷着个脸了。天塌下来还有佛爷顶着呢？”她弯起眉眼掩饰眸底忧色，“……再说……否极泰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佛爷就是我的天，我不会让他塌的。”张日山认真地说，忽而一笑露出了小虎牙:“江小姐也不必担心，您的天，我帮您顶着。”

　　一双桃花眼里情愫灼灼，直到她死前才堪堪说破。

　　恍若隔世吗？的确是隔世。

　　江北莱对着电脑查了一下新月饭店现在的资料后，鬼使神差地在搜索引擎上敲下“盛年商会”四个字。跳出来的词条却是“北山集团”。

　　盛年商会于1995年被穹祺公司收购……现已更名为北山集团。

　　北山？为什么是北山……

　　不过这不是重点吧。盛年商会已经被收购了？1995年？挺过了最兵荒马乱的年代，却还是落了个兼并的结局。

　　虽然……已经不关她的事，轮不到她来操心了……

　　……现在还是在做航运啊。嗯……稍微感到一点安慰了。

　　所以……江北莱喝了口水，关掉电脑打开《5.3》。

　　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看客疏落在台下座位的戏园。解雨臣在其中显得太过年轻，可他往那里一坐，偏偏就融入了台上的聚散和离。

　　戏园的生意近年越发冷落了。现在这年头，基本上也只有老一辈的人会听戏了吧。

　　他低眉一笑，啜一口清茶。放下茶杯，拿起身边的黑色长柄雨伞。

　　“花儿爷，您这就走了？”

　　“有些事要处理，我改日再来。”

　　“好嘞，您慢走。”

　　解雨臣向老板点了下头。

　　他喜欢上年头的东西。

　　所以，他不喜欢现在的九门。

　　吴邪说，不破不立……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