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伍

和尚的回忆我把漆灯拿到灵枢边。

和尚的回忆我用力推开灵柩的盖。虽然这盖并不是太重,但我还是花了不少力气才推开。

和尚的回忆尽管已经下了那个决心,但我实在难以放弃再看她一眼的愿望，即使她的脸已只是像噩梦中才有的妖魔的形状，但毕竟曾是我的生命，曾是我的一切。

和尚的回忆漆灯的光阴暗得像凝结的冰。在光下，我看见她的脸——如果那还算脸的话。

和尚的回忆她的脸已经开始腐烂，尽管在外表仍不太看得出来。她脸上的皮肤光滑得像刚剥壳的鸡蛋，已经被下面的脓液顶起来，透过变薄而紧绷的皮肤,我看到她的皮肤下那些脓液象是流动，幻出异光，使得她有点庄严。

和尚的回忆由于上颚也腐烂了，她的牙呲出来,使得本已没有唇的嘴更为可怕。我用手指戳了一下 她的脸，她脸上的皮肤先是被我戳了个洞，然后，像熟透了的葡萄一样,猛地裂开，脓液仿佛果汁溅到我脸上来，有几滴溅到我嘴里，并不难吃，倒有点蜂蜜的厚重和腐乳的怪诞。

和尚的回忆也许是因为在洞里并不算太冷吧，她的腐烂也是从里开始的。洞里面也没有苍蝇,所以她的身上没有蛆，但她的身体已经浸泡在一种液体中 了。

和尚的回忆这是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尸液，混和着棺木的味道，醇厚得像酒,在灵柩中积了一层。也许,我已在这洞穴里待了十几天了吧?

和尚的回忆我伸手到尸液中，那些液体像小小的刀子，刺痛了我右手小指的伤口,却让我更有了几分勇气。掬了一口喝下。

和尚的回忆有点暖洋洋的味道，有点酸，也稍带着一点辣,直涌入喉。那是她身上的液体,从她皮肤下渗出的,没有多少日子前还曾流动在她粉白的皮肤下，好像流动在初生的芽鞘里的植物汁液。那是她的身体吧。

和尚的回忆我伸手在尸液中，摸着她的手臂。她的手臂上，那些筋已许已腐坏了，因此我拿起她的手臂时，半截手臂就好像煮熟了一样脱骨而出。我把她的手臂举到嘴边，这半截手臂有点臭味，一阵阵的，不像尸液那么容易接受。

和尚的回忆然而我要活下去。

和尚的回忆我闭上眼,咬了一口。其实不闭眼，那只有一点绿豆大的漆灯光也没法让我看清什么。只是闭上眼，我可以想像我在吃一只烧得不太可口的肘子。

和尚的回忆那块肉在我的咀嚼下渐渐成为肉泥，奇怪的是，此时我倒并不觉得太过难吃。她的肉在我的身体内燃烧，让我感到一阵阵温暖，感到饱食的满足。

和尚的回忆第一口下肚，以后就不再犹豫了。我开始像个老饕一样恬不知耻地啃吃着她手臂上的肉。我用嘴唇夹住臂上的皮肤，一扬脸，就把那张皮都撕下来。

和尚的回忆由于手臂已处于半腐败状态，撕下皮来很是轻易。而皮肤一撕掉，里面的肉便渗出黄液来，我伸出舌头舔着那些肉丝，把上面淌下的液体都吸入嘴里。事实上她身上的肉并没有什么难吃的，一点腐烂只让肉质咬嚼起来有种蘑菇一样的味道。

和尚的回忆我把一条手臂都吃完了,把臂骨也吮吸得干干净净。许久没有的饱食感觉让我精力充沛，我端着漆灯，站了起来。此时，我才发现失去了一条手臂，她的样子一下变得像个陌生人。

和尚的回忆也许，她连人也不是了,在她肘上，被我撕裂的地方,还有几条腐肉浸在尸液中,像是荇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