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万年（二十四）

番外

小段子

         如今岁月静好，柴米油盐的小事倒成了生活的全部。赵云澜犯过几次病，也是在最忙的时候。沈巍说过他几次，他总是笑笑跟他打哈哈。后来有一次难受得要死，才把一张检查单给沈巍看，笑得无奈说了句“神和人其实都一样。”沈巍可不干。明明神农契约已经完成，明明他给过他心头血，明明他已经不是肮脏污秽的鬼族…………

         赵云澜每天还像以前一样，蹲点上班、接他下课。沈巍盯着他看久了他就笑“以后有的是时间，山河万年，就怕你看腻了。”这人能不吃药就不吃药，沈巍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样，杯子一郑“你死了一了百了，我怎么办？！”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可好话他都说尽了实在拿他没办法。“滚！”赵云澜烦躁得很，杯子一摔溅得沈巍满身的水，那人只能落荒而逃。

         搬到新家后，沈巍之前的房子一直没退，如今空荡荡的都搬空了，他椅着门慢慢蹲下来。一万年了，只有昆仑走的时候他哭过，那时他还只是小鬼王。如今江河泛滥，海水决堤，他还是当年的小鬼王。一样的撕心裂肺，一样的肝肠寸段。

         赵云澜很早就觉得身体不对劲，不管他怎么聚起能量，这具身体就是不能痊愈。他去过地府，判官说大封破了之后，镇魂令主的生死薄就消失了，毕竟谁敢记大荒山圣的是非功过。他又回了趟昆仑山，他第一次背着沈巍回了昆仑山。昆仑山巅下芸芸众生，他只能笑着摇摇头……赵云澜把目光从那堆碎玻璃上移开，缓缓闭了眼。

         他怕沈巍堵他，特地搬到了特调处。林静还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呦，领导，这是求欲不满被赶出来了？”赵云澜剜了他一眼“滚！”他实在没精力在和这帮“妖魔”斗嘴。

         沈巍并没有找他，一连几天，搞得他心都慌了。自家媳妇心那么重，不会死脑筋，又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吧。可拉住门把手时他还是犹豫了，他不能去。他想不清楚该怎么抉择。这是赤裸裸的天罚，即使沈巍苦了一万年，即使他当初献了心头血，献了魂火，献了神筋，可还不够。无关那个神农契约，那是沈巍拼命让他活下来罢了。天要的是神形具灭。说得好听点，他是该寿终正寝了。

         可沈巍他该怎么办？万年前就那么让人心疼，带他一起走吗？这一万年他是怎么过来的，他都知道了，怎么敢留他。但是那天身祭大封还恍如昨日，他要是来个以命抵命怎么办？亲手杀了他又怎么下得去手？

         他在特调处待得不安心，挨了没几天都没人样了，特调处人就把他往家拱。一提沈巍他就嗞毛，跳起来吼“滚！”这次人却直直倒下了。一众人把人送到医院，颤颤巍巍的给沈巍打电话。沈巍明显吓得不轻，一挂电话人就在医院了。单子一下来，众人就傻眼了，这信息量也太大了，他家领导不是山圣吗？怎么会得癌症？看着沈巍坐在那一动不动的盯着单子，众人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等了半刻钟，就听沈巍说“你们回去吧，他请一个月的假。”说完自顾自的走进病房还反手关了门。这两尊神谁也得罪不起，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大庆想了想说“我还是留下吧，看能不能问问是怎么回事。”

         沈巍试着把能量渡给赵云澜，却总是反噬回来。他渡得越多，反噬得越快。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甜腥，胸口闷痛的厉害。咳着咳着就被一双手握住，“云澜……”他想告诉那人没事，声音却沙哑得厉害。赵云澜撑着坐起来，摩擦着沈巍的脸颊就问了句“你不明白吗？”你不明白吗，这次我真的要走了……面前的人直摇头，眼眶红的要命，“这回到我问你了，你是选择和我一起死，还是、忘了我？”沈巍把头摇得更猛，“不是你的错，也不是谁的错，我们都没有错，生老病死，生离死别，人之常情。”沈巍却把头埋了下去，“宝贝？”赵云澜也低下头去看，那人把头偏向一边，“生气了？好了，上次是我错了，我不该冲你发脾气的。”“你不会死，我死了也不会让你死。”赵云澜吸了口气，堵得胸口痛，半推半就的装难受，沈巍就慌了去扶，“你气死我了……”那人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炸在沈巍的脑子里。“我……”赵云澜可不管那么多，“我想回家，这几天很想你。”于是大半夜沈巍抱着人一路走回了家，怀里的人睡得熟，他愣是抱着人看了一夜。第二天赵云澜一睁眼，朝阳映着他家宝贝的脸，一笑便是岁月静好，生死相随。

         一个月养下来，赵云澜气色好了很多，看着比平时还精神。从特调处上了一天班回来就看到沈巍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当下心里一沉。他总觉得哪不对劲，静静走到他身边坐下，他竟没有一点反应。等了半刻钟，那人才悠悠转醒，揉着眼睛笑“你回来了，我去做饭……”当下心头一暖，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而上了饭桌那人又开始犯困，直把脸往碗里埋。他就直接把碗拿下来“知道你累了，坐会去睡吧。”沈巍眼睛都睁不开，点点头直接上床。赵云澜留心第二天没叫醒他，中午回来又是同一个场景，只不过桌上多了饭菜，浓浓的中药味。赵云澜皱着眉坐下，那人才睁眼。

          “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那我下午不去特调处了，我累了，你陪我出去透透气吧。”

           “好啊。”

          沈巍是真困，走着眼睛就耷下来。赵云澜把人领到了医院，毕竟人现在也有了三魂七魄，也算是凡胎肉体。但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只领了些补药。沈巍也只是一个劲的说只是有点累了，多的一个字不说。唉，算了，他这性子得慢慢改。

         好巧不巧，药钵在这个时候回了龙城。于是他背着沈巍把每天吃的药拿给人看。“这药里掺了心头血，还溶了修为能量，若非日复一日，山圣不会恢复得这么快，但是如此长久以往，神源被毁，凡体承不住魂魄，最多也就一个月……”赵云澜脑子一片空白的踢开房门，耳边药钵的话萦绕不去。沈巍明显是被惊醒的，愣愣的看着赵云澜。他过去一把扒了人衣服，心口一道长长的伤口渗着血。“沈巍啊沈巍，你可以啊！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你还这样！”沈巍自知理亏，没有说话。赵云澜把人一甩就要走，沈巍反射性的去抓，赵云澜转过身深深的看着他，仿佛要把人看穿“你什么时候放的血？”“你第一次换疗程的时候。”还好，只是半个月。“放开。”他却抓得更紧。“…………沈巍，我不敢带着你了”不敢带着你走了，你还是忘了我吧。“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才刚开始就要结束。”他听见那人强忍着颤抖挤出这句话，把手放开了。

         赵云澜去找了药钵

       “我还能活多久？”

       “若是调理得好，还有五十年。”

       “还能更久些吗？”

       “若是……若是能集齐这个药方，就还有几百载，可这是个不能集齐的药方，大神木的第一个果实家师已经用了，这么久大神木就没开过花……”

         药钵终是不忍心，透露了一半。是沈巍叫他来的，药里掺了东西也是沈巍叫他说的。他要赵云澜不敢放手，又故意把他气走，就是为了找药。沈巍没让他把药方说出来，可他不忍心。

         赵云澜抹去了人间的所有气息，只要昆仑君想，上天入地沈巍都不会在找到他。

         药钵尽心尽力的帮他调理，只是他心里堵得慌，病情就只能维持着不好不坏的状态。

         他时常去龙城后山，这座城市里住着他的沈巍。望着望着他就想，当初沈巍看了他千百世，应该也是这种心情吧。离太远看不清，靠太近又怕是伤害。而此时的沈巍，坐在白雪皑皑的昆仑山巅也在看他。他们似乎都看到了彼此，隔着万里山河，隔着千秋万代，看到了对方……

         （要不是痛彻心扉，谁又记得谁，只有云和月，互相以为彼此的盈缺……）

          不知过了多久，药钵跟赵云澜说

        “药找到了”

          赵云澜一惊“沈巍又干了什么！”

        “他妈的他是故意把我放在这的！”

          “山圣你误会了，这颗果实是家师留下的，前几日我解开了神农殿的封印，无意间发现的，您先把药喝了吧。”

         鬼使神差的，他真的把药喝了，而接过药他就知道这话不对。“药喝完了，你说实话吧。”药钵只能跪下“果实是斩魂使大人给的，所有药材都是他找到的，至于怎么找到的，小神也不知。”“他在哪？”“走了”

        时隔几月，他又看到了沈巍，看他在讲台上眉目如初。突然沈巍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急急追出来，他连忙隐去了身形。沈巍知道他来过，却没有像他刚走时一样把龙城掀个底朝天，只是定定的站在屋外等他。赵云澜气不打一处出，以为人没事就打算让他等几天。他忘了自家宝贝是个打碎了牙和血吞的性子。整整三天，沈巍就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赵云澜在来看时就觉得不是这么回事，眼睛酸涩，泪就不住的往外流。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凡露立中宵）

          突然眼前人踉跄了一下，他连忙显了身形去扶，那人还笑“你不生气了？”还不等赵云澜说话，沈巍就疼得皱了眉，整个人往他身上压。把人抱到卧室一检查，他肺简直要炸“怎么？！我一天没看着你，你就拿自己开刀。你能耐啊！用心头血和魂力去长那大神木的果实！要不是我的神筋吊着，你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了，你知道吗，沈巍！你、你你你还在那站那么久，就想让我赵云澜做个渣男是吧，你要是在这样，就真的哄不回来了！我跟你说！”最后一句真的把人吓着了，伸手过来抱，也不管身上多难受，把人抱得生紧，赵云澜就只剩心疼了。

         沈巍啊沈巍，你不明白吗？万年前我留下你，一是后继有人，二是神农不容，三是，沈巍啊，当初你说你不喜欢，不如不生。可我喜欢上了你，我舍不得。从鬼王到斩魂使，你一步步走到今天，人人都对你敬而远之，（所有人都祝你快乐，可我只愿你历尽山河，觉得人间值得。）

         他这次比上次严重，经常赵云澜还没喂完饭就睡着了，抱着人不撒手。赵云澜也乐呵，他家宝贝从没这么乖，这么粘人过。

         “唉，我问你”

         “为什么要拿自己做筹码，我只要还对这世界有留恋就会有留下的心……”

         “难道我不是你对这世界的留恋吗？”

          沈巍：害羞ing   我还是装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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