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墨一进宫便气急败坏地喊来了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那名昔日不屑于伺候他们母子的太医如今正毕恭毕敬地坐在他母亲床头,为她号着脉。
熙墨环胸立在一旁盯着他,眼神是冷的,心是冷的,说出的话却是暖的,“张太医,我母妃的病究竟如何?”
听到他问话,张太医慌忙站了起来,“回三皇子的话,安妃娘娘这病由来已久,恐怕……不好根治啊!”
“是吗?”他忍不住冷笑,“那不正是,被你们太医院拖出来的病根?”
“三皇子,这……微臣……微臣……”
“行了行了,”他摆摆手,语气又温和了起来,“以前的事情,我是不会太过介意的,现在,只想拜托你们太医院,救救我母妃吧,拜托你们。”
他说的诚恳万分,语气是他最善装出的温文尔雅。
张太医受宠若惊般对他做了一个辑,“这……安妃娘娘的病,微臣自当尽力。”
“那就麻烦张太医了。”
“是,那微臣先行告退,去为安妃娘娘抓药。”
他点了点头,叫了安妃的贴身丫鬟让她跟着去拿药,而后便坐在自己母妃的床头,看着那张苍白憔悴的脸。
他一直,觉得自己很不孝。别的嫔妃都在争芬斗艳时,他的母亲却一直在受苦。
他不明白为什么,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嫔妃,他的母亲为何流落到如此境界。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皇子,他却一直不受父皇的关注。
他记得小时候他的母亲病了,他冒雨去了太医院,他喊伯伯喊叔叔地求人,却没有一个人肯来芙月阁,他在太医院跪了一夜,都没有肯看他一眼,在那之前,他一直以为所有行医的人都有着菩萨心肠,却不曾想受到的还是这样的对待。
那一夜之后,他发起了高烧,后来不知为何这件事传到了皇上耳里,或许是对这个一直不怎么关心的儿子突然出现了怜悯之心。皇上只是在人前说了句,是该到芙月阁看看了。
正是这句话挽救了他和他的母亲,宫人们对他们的态度也有了好转,那次之后他终于明白,只有康宁殿的那个人才有着整个宫里的生杀大权。可是,他跟母亲左等右等,却一直等不到那人的到来。
“墨儿,”突然有人拉他的衣角,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他蓦地回过神,握住了那只苍白的手,“母妃,墨儿在这里。”
然而安妃却抽回了自己的手,一巴掌打在了熙墨脸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病弱,那一巴掌并不重,可熙墨却觉得如同针扎一般地疼。
“儿臣听说母妃的病又发作了,所以儿臣……”
“所以什么?”安妃打断了他的话,慢慢坐了起来,盯着他,“我不需要你的关心,所以你走吧。”
“母妃,儿臣只是想来看看母妃,不可以吗?”
“你闭嘴!”安妃的声音突然大了,由于太过激动,她忍不住连连咳嗽,“咳咳……你难道……咳咳咳……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们……我们……咳咳……我们盼了多久,我们盼了多久才……你快 、咳咳、你快给我回去……回你父皇身边去……”她伸手推着熙墨,想让他尽早离去。
熙墨只觉得心疼,看到这样的母妃,他只觉得心像滴血一般。
“愣着干嘛,走啊……快走啊……”安妃看熙墨半天不动,再度伸手推着他,“你倒是走啊!”
“是……”熙墨沉默良久才起了身,“儿臣这就去见父皇。”
夜晚的皇宫,总是比白天安静一些。或者说,这座宫殿本身就是安静的,表面上无波无痕,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
每晚这个时候,皇上总会与琬妃下棋。这时候的皇上,最讨厌别人的打扰,这一点熙墨是清楚的,然而他的母亲安妃却丝毫都不知道。
自从两年前皇上的目光投注在他身上之后,安妃便无时无刻不希望他与皇上待在一起。
“时间长了皇上就会发现你的好,就会知道我生出了一个多棒的孩子。”
安妃不止一次对他说过这句话。
外面的月色很美,然而即使是在这样美的月色之下,他也觉得有丝莫名的压抑。
芙月阁是不能回了,他不知道偌大的皇宫他还能去哪里。
这样大的宫殿也只有那一个地方是他的家,是他唯一觉得温暖的地方。
可他的母妃却时时刻刻盼着他出去。
他在宫里四处走了走,突然想找人喝酒,这个念头刚蹿出来,便有一个人促不及防地出现在他脑海。
阿志……他笑了笑,折身向宫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