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很亮很远

晚间回来，刘妈问道：“小姐吃饭了吗？”茹玲拖着疲劳的身子，往软沙发上一靠，整个人都陷阱去一半，显得身形格外娇小。一双明亮的眼睛，不自觉的望向窗外，月色冷清，树影微摇，这条上山的泊油路，怕是再难听到汽车喇叭声了，总归失望：“跟伯母一起吃过了，只是看老人家落泪，真是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刘妈知道，这样的事情对袁家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老夫人先是没了丈夫，现在唯一的儿子又不知所踪，还留下若大的家业，任谁也是整顿食难下咽。茹玲一言不发，皙白小脸上，那双亮人的眼眸，里面闪烁些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看她这样子，刘妈很是担忧。仅仅一个白天，人就憔悴了，想想也是，二人婚期都有口头上的约定了，突然就来了意外，思来想去，只能安慰说：“小姐不要太担心，我打电话给丘姥爷了，他说明天回来住，也好这段时间陪陪小姐。”丘泽在听到这事后，当即表示要回来，这也让刘妈在电话里松了口气，父女关系，是该缓和下。谁知，张茹玲突然说：“谁要他回来的？不稀罕了，我的事我自己处理。”刘妈看她说的这么生硬，知道茹玲的脾气，向来是吃软不吃硬，也不顶撞她：“小姐莫要生气，怪就怪我擅自做主把这事跟姥爷说了，姥爷也很关心你。”张茹玲半躺在那里，手摸着沙发上铺的那层镂空芭蕾，忍住心底的恶心，她现在想想邱泽跟那个女人就气得慌，把声音压了压：“这事不怪谁，刘妈，你去帮我把芯平芯宁叫过来。”

　　刘妈不知找她们俩所为何事，因着屋中每天干的活少，那两个姐妹一看就是手巧的女孩，便安排在前厅做事，和打扫一些楼层的空房间。还有两个，瞧着老实本分，就放在厨房做事。现在这个点，都在各自的房间睡了。刘妈从偏房把她俩带来，二人倒是要求住一间屋子，起睡也有照应。

　　芯平早上跟茹玲说过话，听着是她叫她来，还有几分高兴的：“小姐，你回来啦！”张茹玲抬眼瞧她，那张脸上童稚未脱，一开心，整个人都能雀跃。而她姐姐，芯宁就显得谨慎点，端正地站着。芯平见张茹玲没出声，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感觉到气氛不对，也不说了。张茹玲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她去东城必定是要身边带个人的，而她一个女子，往后整日与自己吃住的，男子又不便。这两个女佣，还都只是十六七岁不谙世事的少女，让她们其中一个跟她去东城，自然是听话也不会多问的。只是，这姐姐妹妹，带走哪一个，另一个恐怕都会想念。这时，芯平耐不住寂寞，说：“小姐，你不困吗？”张茹玲勾了勾唇，素净又可爱，还会关心人，带在身边很合适：“芯平，你过来的。”芯平走到茶几那儿，张茹玲让她坐下：“刘妈，你们都坐下吧。”看刘妈坐下，她们才坐。张茹玲笑眼问芯平：“我要去东城，身边想有个人陪伴，你看你可以吗？”刘妈一听，这还得了，柳城与东城的战事，这两天已经到了白热化状态，那一战，在所难免，是万万不能让茹玲过去的：“小姐，你这时候可不能去东城，这两天报纸上都说了，景军在往北边赶来，看这样子，是防着承军。”景军常年驻扎在柳城后方，像是风筝的线，柳城是那风筝，他们是后面的那条线，时刻牵着这里，站在远处看柳城一天天繁荣起来。

　　芯宁偷偷在背后掐了芯平一下，她想刘妈讲的不假，还是不要去了。可芯平这个人，看了别人对她好了一眼，就什么都愿意为别人去做。而这位张小姐看起来是那么的平易待人，要让她一个人去东城，她还真不放心：“小姐，我没事的，愿意和你一起去。”张茹玲满意的扯出一丝笑意，耳坠一摇一晃，光斑点点。刘妈劝她，她算是一句也不听了：“刘妈，谁叫我别去也没用的，如今，我已经决定好了，还望刘妈能明早好好的为我准备一顿早餐，想吃饱了刘妈亲手做的饭再走。”这一番话，说的刘妈快要抬手摸泪了，她是知道张茹玲的脾气的，自己决定的事，认准了也要去做成：“小姐，东城危险，我怎么放心，那袁姥爷不就是在那里吃亏了。”张茹玲坐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跟夜色一样的微凉，跟饱经风霜的石头一样发硬。是这双手，陪她母亲出嫁，再帮忙照顾她长大。茹玲努力让自己笑的看起来灿烂些，可装的还是不像，反而添了凄凉：“刘妈，你就放心吧，我可是自己在外头读书、吃饭、租房待过两年，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而且，还有芯平陪我呢！”

　　……

　　这一夜，终究是难眠。张茹玲辗转反侧，窗外的月亮很亮，也很远。亮的像那条鱼骨钻项链，再远点，想的是那张压在梳妆盒底，上面曾经放过蜜饯的黄油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