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金泰亨目送着盖住单子的老人远去,神情悲伤又坚毅。金盛的死归于脑溢血,医生说他父亲是高龄频发的病。倘若不是有人在这里,金泰亨恐怕要对这套说辞笑掉大牙。
“我父亲死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走得匆忙,一句未曾。”宁尘看不到金泰亨的神情,他留给她的只有遮住眼睛的侧脸。
“我哥什么时候回来?”
宁尘微微一愣,她许久未见过金南俊,现在反而觉得陌生,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在国外疗伤,未必会回来。”
“真是个白眼狼。”
金泰亨抬头,他长着一双三白眼,看人时总带着消不去的敌意。宁尘被他看着,心底直泛起恶心。那双眼睛跟金盛一模一样,凌厉又冷酷。只是金泰亨年纪小,尚未露出爪牙,更像是虚势,故意赌气的小孩。
宁尘压下不适,“小少爷,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你哥哥身体不好,如此来回颠簸恐怕会伤了好不容易恢复的元气。”
“宁姐姐,你说得对。”金泰亨忽然弯嘴一笑,“我不该同他置气,应该体谅他。”
宁尘看着他少年气的笑不禁一时间有些恍惚,她觉得心头好像被蝴蝶的触角瘙过,痒痒的。
“嗯。”
时间就像一根被拉长的线,十五岁的金泰亨和十八岁的金泰亨站在两边,中间是宁尘。她匿在阴影里,就像一尊雕像,永远沉默。
金泰亨竟然开始好奇起这个女人来,大概是她一直以来都是以卑微的姿态示人,若不是亲眼看到她举枪杀掉自己老子,恐怕这辈子,宁尘都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宁姐姐,父亲的后事就拜托你了。”
金泰亨很快将这种情绪收敛起来,转而代之的是刻意伪装的悲戚。
“嗯。”宁尘点点头,“先回去吃点饭,我听说你今天一天都未进食。”
“好。”
宁尘听到他的回答轻轻点头,视线落在地面,直到金泰亨的鞋消失她都没有抬头。板砖缝里的灰沉积了很久,无数人踩过,落下他们的痕迹。宁尘名里的尘是金先生替她取的,金先生要她做一粒尘埃,安静地落地。
可金先生没想到她贯的这个姓偏偏让尘变了味道。自古以来,佞臣欺君毒民,哪一位不是觊觎王权想要禠夺?
“宁尘,金先生的死讯已经被公布出去了。很快,整个A市都会知道这个消息。”
“嗯,”宁尘抬头,冷漠的眼里翻滚着浓烈的恨,“把他生前的丑闻都抖出来吧,这算是对他的善终。”
金先生信道,将名视作气运。若不是他,宁尘也不必活在阴影里,连阳光下的尘埃都做不了。
“好。”闵玧其停了停,接着问,“金家那两个孩子怎么办?”
“金南俊早该死了,至于金泰亨……”宁尘像是在与闵玧其商量似的时不时停顿,“留下怎么样?”
闵玧其看向宁尘,阳光从她背后走廊的窗里倾泻而出,他发现她的眼眶微微湿润。
“宁尘,为什么……要留下他?”
“玧其,我从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宁尘缓缓说,“杀了他恐怕我会后悔。”
可万一他杀了你呢?闵玧其不敢问,只敢偷偷在心里想。三年前是宁尘用手帕擦掉金泰亨脸上的血迹,他那时已经十五岁,对善恶早就有了准确的认知,因此目睹起人死本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