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真相

〈观星台〉

深夜，月明星稀。

崔知梦面色沉重地看着桌上的信纸，脸上经年不变的笑意褪去，此时也显得严肃庄重了不少。

崔知梦“查出来了。”

他朝着暗处的王昭说道。

王昭懒散地躺在长椅上，闻言抬眸，那双狼一般的眸子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崔知梦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

崔知梦“或许…您听说过破戒僧吗。”

下一刻，王昭的瞳孔却微不可察地震了震，他猛地站起身，对上崔知梦略带探究的目光，蹙眉。

真相已经不言而喻。

半晌，王昭哑着嗓子问道。

王昭“…在哪。”

崔知梦皱起眉头不语。

却见王昭的眼眸愈发狠厉，仿佛一头被威胁的狼，闪着伺机而动的锋芒。

终是不敌，崔知梦才缓缓道出破戒僧藏身的庙宇地点。紧盯着夺门而出的王昭的背影，崔知梦神色复杂，一声叹气。

—◇——◎——◇——◎—

〈茶美院〉

傩礼行刺之事至今，已有三日。

自新年第一日的朝堂之后，这件事情便一直处于调查状态而没了音讯，妄议朝政是杀头的大罪，宫中之人虽不敢言，却人心惶惶。

这日，几位皇子聚在茶美院，本是为的新年团聚，却不知话题如何引到了那日傩礼。

王贞“不得不说，四哥的武功比我想象中要好，能躲过那么多鬼面人的偷袭，属实高强。”

为首的是王贞，正夸赞着王昭。

他倒是个听劝的，自从听了木槿那番话后，纵是有偏见与不满，王贞也在努力做到平心静气、不偏不倚地评价王昭。

王银抬头看了眼王贞，眼里流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昭哥的武功确实好，脾气也确实差，一想起那晚他拿剑直指木槿，王银就多一分后怕。

眼前的任何事都毫无悬念地让他联想到那人，王银心里犹如猫爪挠过，迫切却又求之不得，他有些出神地垂下眼眸。

王旭不动声色地喝着茶，捏着茶杯的手指却忍不住微微收紧，他用余光瞥向身侧神色自若的王尧。

王旭“对了三哥，那日追捕你有看到鬼面人吗？我和四哥汇合时，才发现已经晚了一步。”

王尧依旧气定神闲。

王尧“很可惜，我追错了方向。”

可他越是镇定，才越是有鬼。

连王郁也忍不住朝他看过去。王尧一向急功近利，不放过立功和表现的机会，这次错失机会，竟这般心平气和，语气中的惋惜也不甚真切。

而王银则是将头低下去，不和其他人对视，只一声不吭地往嘴里塞着糕点。

—◇——◎——◇——◎—

直到初四这天，傩礼一事才有定论。

崔知梦查出鬼面人的身份是破戒僧，但正胤带着禁卫军赶去寺庙时，所有的破戒僧都已身死，正当众人以为此案无解作结时，却有一位皇子主动站了出来。

前朝之事风声不胫而走，连居于深宫的锦苑里也风声四起，议论的中心不是他人，正是四皇子王昭。

“听说了吗？是四皇子把庙里的破戒僧全杀光了…还放火烧了庙！”

“刺杀正胤的不就是破戒僧吗？”

“谁知道呢，忠州院的那位娘娘从前还替这座寺庙上过香火…真是说不清楚。”

三两个宫女闲暇时聚在一处，低声私语，传言总归有虚假的成分，或美化或诋毁，却也拼拼凑凑出一份浮出水面的真相。

隔着花园里的假山，木槿仍听得清清楚楚，她朝慕珃使了个眼色，慕珃会意地过去止住了她们八卦的话头。

“姑娘息怒，奴婢断不敢再妄言。”

小宫女福身行礼，纷纷低头离去。

木槿这才从假山后转出来，神情几分黯然，明眼人已能看出刘氏的居心不轨，只是王昭这番杀僧证母的行为颇具迷惑，陛下任由风声流传的举动也别有深意。

但就目前来看，破戒僧已死，刘氏是幕后主使的嫌疑无法坐实，陛下不会轻易动摇一国之母的地位，大概…这风声只是给刘氏一个警告。

朴木槿“这件事就这样翻篇了，可我总觉得…一切才刚刚开始。”

木槿心里隐隐升腾起不安，她看向陪在身侧的慕珃，相顾无言。

良久，院中传来一声叹息。

朴木槿“咱们去看看明伊姐吧。”

木槿不再想那些分外之事，她只是一位翁主，能将孝悌谨信做到便已极好。木槿的干爹常年出征在外，亲近的长辈便是明伊了，木槿忆及新年时明伊咳喘的病恙，决定前去探望。

〈八皇子府〉

今日的八皇子府格外热闹。

木槿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后院，只见凉亭下，王旭正陪着明伊饮茶闲谈，王旭温文尔雅，侃侃而谈，明伊则是言笑晏晏，温柔附和，她的面色比前几日红润许多，看上去风寒已经痊愈了。

二人举案齐眉，无比登对。

一时间，木槿竟不忍心上前打破这岁月静好的氛围，只站在原处静静看着，未曾察觉身后何时多了一人。

慕珃“十…十三皇子。”

还是慕珃偶然回身时才发现。

王郁“不必多礼。”

王郁微微颔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木槿眼中流露出几分惊喜，不曾想会在此处偶遇王郁，目光上下打量着王郁的装束，月白色刺绣青衿长衫，长发如墨，头后束一鹊尾冠，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

觉察到木槿的视线，王郁轻挑眉梢。

王郁“如何？”

朴木槿“甚好。”

木槿回神，抿唇笑道。他这身装束平常可不多见，也不怪木槿看得久了些，就连慕珃也在心里啧啧赞叹着这位高丽第一美男。

得了夸赞的王郁轻笑一声，背着手站到木槿身侧，远远地看向亭中的人，那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中，饱含着真挚深情。

木槿心跳一滞，指尖不自觉地缩入掌心，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一件人尽皆知、却偏生被她淡忘了的事——王郁喜欢明伊姐，甚至早于王旭。

这是个说来话长的故事。

明伊年轻时是松岳不可多得的女子，既有诗词歌赋的才情，又具飞鸿踏雪的豪气，提亲的名门望族踏破门槛，一人难求。王郁心悦于她，却苦于新罗出身低人一等，而此时的明伊被王旭吸引，主动求得了这门婚事，二人最终喜结连理。

王郁情痴，至今亦是。

朴木槿“…还是放不下吗？”

木槿偏过头看着王郁的侧脸，只见他喉结上下滚动，却只轻轻地嗯了一声，那样苦涩，又那样执着。

他清冷温润的声音飘散在空中。

王郁“一往情深，无可奈何。”

木槿原以为听到这些自己会失落，可意外的是，她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顿悟。

她似乎从未明白何为情爱，从前的她以好感单纯作结，浅显地把欣赏、感激和惊叹归结为喜欢，可那份稚气未脱的情感在王郁对明伊的深情之下是那般浅薄。

木槿忽然释然地笑了笑。

朴木槿“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她虽不能切身体会王郁的心境，却也感激他，让自己明白喜欢远比好感要深重得多。他对明伊姐用情至深，众人都耳闻目睹，木槿真心希望天下有情人都不被辜负。

王郁转过头来，有些好笑地对上木槿真挚又带着鼓励的目光。

王郁“你又懂了？”

他朗声笑着，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女孩苦思冥想了半天，说出一句颇有哲理的话，着实是逗乐了他。

朴木槿“不、不是吗。”

木槿神色窘迫，不自在地转动着手腕上的玉镯，目光飘忽不定。

好吧，她确实是一知半解(◞‸◟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