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琪哲孤身一人跟着杨戬去了，寸心心下慌张，紧张与不安齐齐涌上心头，于是她不由分说，也随着琪哲腾云而去。

　　哪吒想着杨戬既去收降雪凰，自己作为他的兄弟，自然要去助他，便踏出了风火轮，谁知英儿顿时也要跟着去，听心便来劝说英儿，借口让她留下来照看凡人。

　　听心刚刚没有拉住寸心，其实也是放心不下，也想着自己前去，兴许也能帮到杨戬，便也捻了个诀去了。

　　人间已被冰雪尽数覆盖，狂风肆虐，大雪纷飞。不远处的高山洞中，漫天的白色里，时不时传出幽怨的凤鸣声，回荡在峰顶雪雾之间，如同一阵闷雷打在耳边，声势骇人。

　　杨戬和哮天犬立于巅峰之上，顷刻之间，立在积雪之中的三叉戟已被雪淹没半寸，杨戬眉发间也积满风雪，他原本俊朗无双的脸庞被突如其来的怒声灵力割出了一道血痕。

　　在苍茫一片中，看到了那深渊的形迹，杨戬一个眼神，三叉戟就刺入洞口深渊，忽卷起狂风阵阵，从洞口呼哧而来，带着一阵更为幽戚刺耳的凤鸣嘶吼而出，三叉戟又迅速飞回了杨戬手中。

　　还未正儿八经地打斗，在这彻骨寒冷中，杨戬身形已是有些不稳，哮天犬见状立马把杨戬护在了身后。

　　杨戬的战袍在风雪中凌乱的翻飞，他知道，是时候祭出自己的元神了。

　　雪凰很是愤怒，似乎对杨戬不胜其烦，如此一来，它一个纵身，便朝杨戬的元神攻去，千钧一发之际，琪哲出现，横剑一挡，发出强大的剑波，逼退雪凰，此时的杨戬和哮天犬都顿时被这强有力的剑气冲击在地。

　　陆琪哲怎么来了？杨戬再回身一望，哪吒也来助他，寸心和嫦娥听心等人竟都来了此处。

　　杨婵在天上看得很是心惊，杨戬已然祭出元神，却还是难敌雪凰。她又急又恨，却又无法帮到杨戬，天庭竟也不派遣一人来助杨戬一臂之力。

　　杨戬并没有放弃，他和寸心遥遥相对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敛了心神，便狠狠地站了起来，双目嗜血，全身发出凌厉的寒气。这次来他本就抱了必死的决心。

　　多年前，他在沉香放出三妹那天就想过，自己的归宿会是遗骨荒漠，死于山河，如蜘蛛网落花，不保留一点痕迹。可是事到临头，他没有死，便想求更多，比如改立天规之后，还剩下一点无波无伤的年岁，留给所爱之人。

　　直到寸心转身离去，他也没能说清楚纠缠在他心中近千年的痛苦思量。

　　好在天地成全，荆棘苍凉，容他战场赴死，也算全了他昭惠显圣二郎真君的威名。

　　杨戬瞬间把戟紧握了三分，雪凰的冰击袭来，杨戬奋力一跳闪过，侧身使出戟身，想要聚集全身的力量，却只形成了微弱的灵力。

　　面对雪凰森然密集的冰袭，哪吒使出三昧真火，却发现仍是无用，只好掷出红缨枪，已是乾旋坤转，但雪凰依旧毫发无损，上下遨飞。倒是雪凰猛然出击，仿佛天颓地塌，使杨戬吐出了鲜血。

　　寸心定定站着，眼神微寒。他因自己失了修为，若杨戬的元神真的涣散，他将彻底消失于天地之间，再无法回头。

　　琪哲见状，眉峰如聚，飞身和哪吒齐齐围住雪凰，他手中的剑影一出，灵力精浩，散发出惊人的法力，绕着雪凰左右盘绕，杨戬与哪吒在底下托底夹击，竟形成了逼进雪凰之势。

　　寸心便以为此刻他们必是能把雪凰降回梦昙，正暗自庆幸，却不料怎的，雪凰抓住了琪哲的空隙，破出了他们几人的障围，并怒火中烧的扇动翅膀，发出两个巨大的冰柱，同时朝杨戬和琪哲攻去。

　　“二哥！”

　　“主人！”

　　“杨戬！”

　　众人惊慌，情急之刻只见寸心扑向了杨戬。

　　可“噗”的一声，吐出鲜血的却是哮天犬。

　　众人惊异于眼前的情形，寸心和哮天犬同时扑向了杨戬，哮天犬冲到了最前面，挡在他们前面，被冰柱刺穿了胸膛。只见雪凰已然飞远，几不可见，他们急忙稳住身子向下看去。

　　“哮天犬！”杨戬嘶吼着接住哮天犬。

　　寸心看着哮天犬倒在自己面前，鲜血喷了自己一脸，不可置信地半倒撑在地上。

　　漫天的风雪中，琪哲周身挂满血色霜珠，他撑着剑半跪在地上，被冰柱所刺穿的胸口涌出股股触目惊心的血迹，流过了他的胸膛，淌入了雪地里，染得一片腥红。

　　嫦娥在此时含泪颠颠撞撞地扑向了琪哲，想要扶住他。

　　杨戬从未想过，哮天犬会比他先走一步。他再无暇顾及其他，眼底撕裂的沉痛强烈到清晰可见。寸心眼前一阵炫晕，恍惚间只听哮天犬断断续续地拉住杨戬说道：“主人，哮天犬不能陪在你左右了，只还有一个心愿……主人…我一直不愿意你跟三公主在一起，是因为，我害怕……你为了她不要我。可嫦娥仙子…宽怀大度……所以我一直希望你能和嫦娥在一起，这样我就可以永远跟着主人……咳…咳…我知道您一向屈己存道，可现在……哮天犬只怕晚风冷雨之时，主人身边却没有一个体己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好好的为自己活一活………”

　　杨戬流下的眼泪即刻被风干，撕心裂肺的话语哽咽在喉，却没有发出一句声响，只身形剧烈的颤抖，他感觉到哮天犬的手脚快速地冰冷，反而使他镇定下来。他便想到救他，但玉鼎师父未在，自己现在更是法力微弱，根本无力回天。

　　之后的话寸心再没听进去。透过众人，她远远聚焦到了琪哲的凝望，他的眉目间尽是凄凉失望。

　　只见他不顾嫦娥扶住的手，缓缓从腰间扯下一对罗缨，那是寸心曾送给他缀在玉佩上的罗缨。

　　刹那间，这一切冲击着她的视觉，气氛凝固，寸心痛苦地颤抖，泪水决堤。

　　她双手撑在雪地里，早已冻僵。她想让他听她解释，可聆风席卷，他的神情，已是决然的悲凉。

　　她知道，他一定寒心于自己为什么没有救他。

　　“琪哲……”她没有一丝底气地叫了他，希望他也和往常一样，能容她解释。

　　“够了……”他打断了她，眼中泛出薄薄雾气。

　　他的心里像生出了一根刺藤，在猛然大口地饮着他的心头血，他用着卑微的法力将罗缨化为灰烬，扬逝在苍茫雪天里。

　　“原来，终是他在你心中的分量重些。”琪哲展颜一笑，很是苦涩，带着深深的讽刺，自嘲般的低低说出最后一句话，双眼一闭，直直地倒了下去。

　　那句话，寸心却听得分明。

　　她嘶吼一声“琪哲”，推开众人，颠颠撞撞地跪爬到他身边，奋力地将他揽进自己怀里。

　　她俯身仔细查看他的伤口，她发现，琪哲的龙珠有了裂痕！

　　“快！快回去！琪哲的龙珠有了裂痕！”寸心顿时吼了出来！听心大惊失色，龙珠可是龙之命脉，稍有不慎，性命岌岌可危，非同小可。

　　寸心化出真身，嫦娥便将琪哲急忙安放在寸心的龙身上，带他回去。

　　听心见寸心带着琪哲离开，哪吒杨戬守着哮天犬显出原形的尸体，她便开口凄然说道：“我们先把它带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