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面西林6

　　欺凌事件因此，开始往一个高.潮方向发展。

　　曾经的伤害变本加厉，在某天，西林桌上不知道谁放置了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落款是周嘉，在被欺辱的日子里，周嘉一直都是西林心中给予他坚强下去的力量源泉，他根本没有怀疑纸条的真实性，从来没有过那么开心，兴高采烈地跑去赴约。

　　等到了地点，发现那栋大楼老旧，正在翻修，西林什么都没想，脑袋里只有马上就要见到周嘉的喜悦，他爬上纸条里提到的楼层，却意外发现，那里是顶楼，根本没有人居住。

　　西林急了，大声呼喊周嘉的名字。

　　喊得嗓子嘶哑，他总算后知后觉，这可能是一场骗局，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把他引来这里的，西林转过身，往楼梯口跑，然而很不幸，刚才还敞开的铁门，这会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自发关合上，无论西林怎么拉扯门把，铁门都纹丝不动。

　　他嗓子几乎出血，原本前几天被人推到校外一条冰冷的河沟里，就感冒，加上刚才的一通呼喊，喉咙发出风箱漏风的赫赫声。

　　身上没电话，家里穷，买不起电话。

　　因此那一夜，西林就蜷缩在废旧大楼的顶层，过了一夜，还是第二天中午，有工人到顶楼抽烟，拉开铁门，才发现昏睡过去的西林。

　　那名工人倒是个热心肠，送西林到附近的小诊所。

　　西林在输液的中途醒来，看到自己在诊所，偷偷拔了针头，身体摇晃着跑了出去。他身上没钱，付不起医药费，但实际上，医药费好心的工人给他付了。

　　西林赶回学校，老师质问他为什么昨天晚上旷课，西林百口莫辩，那张纸条的事，他谁都没有说，害怕会连累周嘉。

　　老师对西林很失望，那段时间西林成绩下滑地很快，原本一直保持在年级前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前一百都岌岌可危，还总是不明原因的旷课。

　　下课后，周围同学都窃窃私语，谈论的话题竟是西林昨天跑去废旧大楼的事，有人说看到过西林拿着的纸条，嘲笑西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然会真的当真。

　　各种恶意的调笑和讥讽，从四面八方海潮般疯狂涌向西林。

　　西林重感冒，头昏昏沉沉。

　　坚持到晚自习下课，跑出了校园，在行人稀疏的街道上一直走，一直走。

　　在看到某处有一片熊熊燃烧的明火时，没怎么多想，就走了进去。

　　希凛眼睛微微眯着，他看着挡在眼前的一扇灰白色的铁门，仿佛间又看到了那团火焰，更看到了火焰里浑身着火的男生。

　　在割下男生焦黑的脸皮，戴在自己脸上后，希凛就一并接收了对方的所有记忆，那些记忆十分鲜活，只要他肯去回想，仿佛就在刚才，就在上一刻。

　　希凛是恨的绝缘体，他不会恨世间任何存在，他有爱，爱那些能够令他饱腹满足的恶意和爱意。

　　人皮的主人有恨，希凛身受，但无法感同。

　　但这并不妨碍什么，正是因为有西林的恨，才有他的今天。

　　他对西林是感激的，也是感谢的。

　　西林要的，他都会用尽一切手段去给他达成。

　　例如报复那些心怀恶意的人，例如让某个人喜欢上他。

　　门锁忽然传来扭动的声音，里面的人准备出来。

　　那是个同样瘦瘦高高的男生，烫染着栗色卷发，整个人都呈现一种桀骜不驯的姿态，眼睛斜长，个子和希凛差不多，看人都是吊着眼看。

　　门一打开，冯宏当即就一愣。

　　门外面站着一个人，这人穿着简朴的衣衫，站得笔直，脖子修长，肩膀平顺，一双明眸，在巴掌大的小脸上，此刻睁开到完全，毫无畏惧，也毫无退却。冯宏瞳孔微缩，说不震惊那是绝对不可能。

　　这人有半个月没来学校，他还以为对方真的就这么消失，老实说，没什么感觉，像希凛这样的存在，就是垃圾，浪费社会资源，早点从他眼前滚开，也免得继续惹人厌烦。

　　这人从来都低着头，不敢拿正眼看人，呵，现在胆子肥了，敢直视他。

　　嗯？奇怪了，他不是瞎了只眼吗？

　　冯宏一脚跨出门，抓着希凛的手臂扯到面前，手指摸着希凛那只本该闭着的眼睛。

　　“你去医院了？”

　　他动作很快，手指就那么直直戳向希凛眼睛，一点都不留情，希凛在他手指即将要碰到他眼球的时候，急忙闭上了眼睛。

　　“还有钱做手术？我以为你穷得只能到垃圾桶里翻找吃的，想不到，你骗人啊。”冯宏不知道西林发生的事，那件自.焚事件虽然扩散得很开，但具体是谁，知道的人不多。

　　希凛另外一只眼睛睁着，眼尾那颗小小的黑痣安静的镶嵌在脸皮中。

　　梨涡渐深，希凛看着眼前恶狠狠盯着他的人。

　　“碰到一个好心人，他出钱给我治好了眼睛。”希凛眉头不眨地编造谎言。

　　冯宏不是欺负西林的主要人员，他算是帮手，和谢伟不同，他了解西林。面前这个人，神情和态度，都和过去那个人截然不同，难道眼睛好了，人就会变？

　　不可能的，他觉得希凛色厉内荏，故意装成这个样子，正好没有对方的这段日子，好像乐趣都少了很多，他倒是要看看希凛暗地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那还真是恭喜。”冯宏虽这样说，眼珠稍有转动，显然在思考要怎么玩希凛。

　　他手还压在希凛眼皮上，力道不算轻，甚至还有加重的趋势，眼神越加残忍，那模样，仿佛想这么直接压爆希凛的眼球。

　　“不过说实话，我还是觉得你瞎一只眼的时候，更顺眼些。”冯宏眼底阵阵凶光。

　　希凛在想，如果这会他给对方递一把刀，不知道对方是否真的下得了手，那种恶意，将会绝顶美味。

　　和原主不同，希凛知道一切，甚至于从过往的种种里，能够发现，冯宏之所以会那么恨西林，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嫉妒心。

　　明明丑陋不堪，明明卑微如虫，竟还能得到某个人的关心，而那个人，和西林同班，是冯宏喜欢的人。冯宏向女生表白过，对方以现阶段学习为由，拒绝了。

　　冯宏偶然间看到女生同西林说话，并且还对西林笑，于是迁怒。

　　那张纸条就是出自冯宏的手，希凛选择冯宏作为第一个人，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我做错了事，惹爷爷生气，被他赶出家了。暂时没地方住，你这里还有个空位，可以的话，能让我进去住吗？”希凛语气里有恳求的意思。

　　冯宏直接难以置信，甚至怀疑面前这个人不是西林，对方在说什么，要住他这儿，疯了吧。

　　冯宏上下打量希凛，讥笑道：“我看你，最好还是去医院一趟，眼睛看起来是好了，脑子肯定烂掉了。”

　　“真的，我真没地方住，我也不想去楼顶天台，那里地板太硬，晚上也很冷，我不喜欢。”希凛摇着头，面露委屈。

　　“你他妈……”冯宏忽然眸光一厉，揪着希凛衣领，把人拽到门板上，他强摁着西林身体，凑近前，咬着牙发狠道，“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赶紧从我面前滚开，不然我真让你变回独眼鬼。”

　　希凛不但没被冯宏的威胁震慑到，反而唇角扬起，细小的黑痣慢慢变色，隐约泛出妖异的血色。

　　希凛手臂攀上冯宏肩膀，下颚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视线锁住冯宏。

　　冯宏在希凛碰到他身体时，下意识就想出手将他胳膊拧断，只是忽然的，他盯着希凛近在咫尺的眼，男生眼眸呈现琥珀色，幽深如同漩涡，能将人的灵魂都无声无息吸进去，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他的憎恶好像在此刻凝固，有烟消云散的迹象。

　　灰白色软绵绵的恶意，从冯宏后肩悄无声息的冉冉升起来，往希凛掌心里钻。

　　和之前的两次不同，希凛倒是没有立马就把恶意给吞食掉，昨天夜里才吃了一份恶意，每份恶意能饱腹一天，所以暂时将冯宏的恶意给收整起来，等着晚上肚子饿的时候再吃。

　　失去了对希凛的恶意，冯宏抓着希凛衣襟的手缓慢松开，希凛给了冯宏一个感谢的笑，回身去拿放在门口的行李。

　　没有恶意，但不代表冯宏就立刻喜欢希凛，他和那个男人不同，他的恶意是嫉妒。不再嫉妒希凛，冯宏变得慷慨和大方。

　　看希凛瞬间也觉得特别顺眼，好像过去欺负希凛、怂恿其他人冷暴力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冯宏住的是间双人寝室，另外那个人和冯宏性格不和，被冯宏强行赶了出去，那张床上胡乱堆放了一些东西。

　　冯宏主动去收捡开，见希凛只有一个行李箱，连被套这些都没有，冯宏热络地到衣柜里翻找出棉絮，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帮着希凛铺床，神情说不出的友好。

　　“要迟到了，还是等中午回来再整理吧。谢谢你。”希凛就站在一边，靠着桌子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