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榄枝

清晨，嘹亮的鸡鸣准时响起，靳岫从床上爬起，他每日准点起床，这清晨的时间他是要去村里一户王户人家为他做劳力，赚取自己的生活费和学费。

虽然靳岫没有真气，但是这学还是要上的，怎么说也要混一个文凭，若是连这白纸黑字的大证也没有，真的可以去等死了。

王家在村东头，有着几十亩田地，平日种植一些作物，也养着猪牛等牲畜，说起来也算是家境富裕，而他家世代农民，没有丝毫大架子，除了靳岫他家还雇着另一位长工，中年人，身体结实，姓孙，平日大家都叫他孙师傅，说起来也算是靳岫的师傅，他刚来那几日，备受老孙的照顾。老孙是个粗人，大字不懂几个，说话却是毫不拖泥带水，干活也极为卖力，大开大合，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力气，倒也是极受王家欣赏。

“快来，臭小子，今天活多啊，把这草给牛撒上，该浇地头的豆荚，翻土时候也差不多到了，捉虫除草，忙的要死要活哟。”老孙甩给靳岫一捆干草，一边计算着营生，一边又踏出房门。

老孙一单身汉，家中只有一老娘，说来倒也清闲，而他只有一身力气，也没有想要娶个媳妇的打算，用他的话来说，那便是麻烦到姥姥家，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姥姥是谁。

他膝下无儿无女，虽然口头上丝毫不客气，但是他的确把靳岫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平日也是待他极为呵护，念及靳岫尚未成年，许多重活他便主动抗下，靳岫看在眼里，也是尤为感动。他暗暗发誓，他日自己翅膀长硬，一定要报答孙大叔。

“哦哦，来了来了。”靳岫迅速拿起一捆草，进火房摸了个饼揣进怀里，跑去牛圈……

……而此时，村头忽然来了一群身穿习武服饰的人，各个身着刀剑器具，人数多达几十人，而其中一人更是鹤立鸡群，胯下一匹赤红色宝马，身着一白色长袍，衣容华贵，面目清秀，尤其一只莹绿宝剑挂在马背上，像是世家子弟。

何时这鸟不拉屎的偏远乡村也来了如此阵仗？村里人一时摸不着头脑，渐渐越来越多人驻足围观，一时间村头聚集了许多人，议论纷纷，好不热闹。

“大师兄，这破村这么小，而且看着这么穷，这能有什么好苗子出现？”马旁一人向那公子哥说到。

“人不可貌相，此时亦凭机缘。既然师傅有令，咱们找几个体质不错的跑跑腿也是不错的。”那公子哥淡然说到，他本是受师傅之命来云游寻求一些适合习武的年轻人。

他们武馆名为英门派，说起实力不大不小，但是也是有几百人的正宗门派，平日习武为主，而如今世道动荡，试图膨胀人数，但他们又无法和那些超级门派相比，大城市中的有天赋的人根本排不到他们去招揽，便将计划打到了这些乡村当中，不过连他自己对这个计划都不太抱以希望，但找几个健壮一点的去打下手也算是交了差了。

“大师兄，时候差不多了，我们开始？”一个身穿白褂的弟子问到。此人与身边几人皆是身穿白褂，地上箱子摆了一大堆，其身份让人摸不清头脑。

“开始吧。”大师兄一跃下马，背着手悠闲漫步，同时开始打量起这个小村庄。

几位白衣应了一声，连忙抬着各种工具像村里走去。“诶，那边有小孩。”忽然一人指向前方，那里有几个孩童正蹲在地上玩游戏。两位白衣迅速走过去，而其他人也迅速寻找目标。

“小弟弟，把手伸出来我看一下好不好？”一位女弟子柔声道。那孩童不明所以，伸出手臂递向那女子。女子手脚麻利的拿出工具，拢上他的手臂，与此同时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腕处，然后闭目再也不开口了。孩童们一脸疑惑，此时几个大人也围了过来，好奇的看着这几个举止奇怪的人。

……过了一会，女弟子卸下孩童手臂上的器物，说道:“真气稀少，流速及其缓慢，骨骼基本已经成型，硬度只是勉强够格……对于这个年龄来说，很平庸。”女子简洁的说出了一席话，她竟是在给这个孩子检查经脉，而且居然一口气就将他身体的素质说了个七七八八，令村里人无不惊叹。

要知道，在这小村庄检测身体的机会，只有在镇中心的羊角镇高级学校，而且只有入学与毕业典礼两次机会，很多村里的人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水平，而这几人竟然只花了几分钟就能检查出来，怎能不让村里人惊讶。

围观的人们也都缓过劲来，这几个人一定是某个门派来招收弟子来了，一时间，人们脸上写满激动，纷纷回家将自己的孩子带来。

要知道，哪怕是被最小的门派纳入门下，也比在这村里种地到老有出息。一时间每个白衣人身边都挤满了许多村民，倒也少了几位白衣的麻烦，然而每位村民不断的向他们诉说着自己家的孩子有多么多么好，一时间唾沫横飞，场面异常嘈杂。

……

那白袍男子漫步在乡村路上，渐渐远离那嘈杂的人群。

他名为英武天，为英门派当代大弟子。他本也是乡间一放牛娃，自小只接受过基础武道教育，但九岁那年时逢伯乐，发掘出了体内的习武天赋，后被推荐至英门派下，刻苦修习十余年，被门主收为亲传弟子，也成为所有人心目中的下一任门主。

英武天天性柔和，不喜争斗，厌倦世俗纷争，而他平日又异常刻苦，为人谦逊，门内人对这个大师兄也是倍加尊敬。

此刻他远离门派，来到这些小村落招收弟子，倒也是放松的好时刻，而他本人也是出身乡村，此刻再次踏到这熟悉的环境中，心中不免生出轻松之感。

“咦，老孙，那人是谁，怎的如此眼生？”

在田间忙碌的靳岫突然发现了行走在土路上的英武天，尤其是那一身行头熠熠闪光，村里何时来了如此贵客？

孙大叔瞅了一眼，发现并不认识，“管他呢，兴许是大城市里的公子哥吧，人家来欣赏一下乡间风景。你可是不知道，人一旦钱多了就闲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快干活吧，照这个进度到晌午连两成都做不完。”

“也是也是，干活重要。”靳岫应了一声又忙起了手头的活。他得趁着不上学的日子，把自己的生活费赚出来。

“嗯？”英武天睁开双眼，把思绪从心中拉出，回头看着十几米外的田间二人，他本身武艺就颇有造诣，又略懂音类功法，听到二人说话不足为奇。

英武天扫过二人，老孙已年近半百，身子骨已经定型，也就有一身力气，招来门派也不过是一个伙夫，何况他这个年纪身体正在走下坡路，招个养老的人，并不划算。

英武天看了一会，逐渐皱起眉毛，他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他一时竟然看不透那年轻人的深浅。

“这……？令人匪夷所思……”英武天思索了一会儿，忽然纵身而起，看上去并没有用力，但是却瞬间离地几米高，原本在他脚下土地上的尘土泛起一阵涟漪。随后他飘落在靳岫旁的田地中，不见他有任何的卸力动作，整个过程他手一直背负在身后，足以见得其轻功之精妙。

英武天伸出一只手去：“少年，你……”

“呃？哇啊！”还未等英武天说完，靳岫被吓的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呃？”英武天一愣，转念一想，这种乡下地方，恐怕连普通武技都难得一见吧，这么说来倒是自己有些失礼。

“抱歉，是在下行为唐突了，兄台莫怪。”虽然是道歉之语，但英武天却说的自然至极。

靳岫也回过神来，见对方竟然如此有礼貌，赶紧手忙脚乱回了一礼，道:“没事没事，是我见识短浅了，公子好轻功。”

“公子？”英武天一愣，随即明白大概是因为自己的着装原因而把自己当做哪边的公子哥了吧。

其实英武天自己也很郁闷，他本就不是喜好钱财的人，但出门招收弟子，总得显露一下门派底蕴，无奈中他只好穿上自己所不喜的服饰。

“这位兄台，在下看你骨骼惊奇，朝气蓬勃，但体内却感觉不到真力流通，不知可否给在下指点一二？”英武天隐晦道，这也就是在乡下他敢这么问，在江湖上打听他人的功法可是大忌。

靳岫愣住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把自己的废物体质当做了什么特殊功法。

“呃，这位公子，我不是什么功法，天生便是这样，说来应该是某种疾病吧。”靳岫如实到，这么多年人们对他身体的看法他也习惯了，也没什么好隐藏的。

“疾病？唔……不知阁下能否将手伸出来让在下试探一二？”

靳岫以为是英武天不相信他，他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

实际上他自己也不是特别明白，唯一一次他听到的回答是在羊角镇中心学校的入学典礼上，那几个快入土的老家伙围着自己讨论半天，得出的结论是“毫无真气，天生残疾”。

但靳岫到现在也没感觉自己有多残废，同龄人能做到的营生，他也能做到，甚至他比别人更能吃苦，同班学生能做到的剑术，刀法他努努力也能做到——当然也许是因为中学里的武技太弱了。不过他能勉强做下来这也是事实。

英武天把手搭上了靳岫的手腕，真力缓缓进入靳岫的身体，英武天闭上眼静静感受。

老孙莫名的看着两个人，英武天那一跃确实让他有些惊讶，但后面发生的事更诡异了，他可没有从来感觉靳岫什么骨骼惊奇，朝气蓬勃，唯一感受到的就是他工作比较认真，人也踏实，说他练习功法？他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靳岫的成绩可是全村人都知道的，除了那几个天天旷课的，可就数他一人了，可真是身前人山人海，身后唯我独尊。老孙蒙在了一旁，连拿着镰刀的手也不工作了。

……英武天睁开了眼，眼神中有些许迷茫，他的真气在靳岫体内畅通无阻，瞬间就流通了一遍，但是丝毫没有遇上一丝其他的真气。

如此通畅的经脉，就像是洁白无瑕的玉石，按理来说他应该汇聚真气更快一些才对，修炼起来也应该是事半功倍，但事实却不是如此，难道他隐瞒了他的功法？但是看着靳岫一脸同样茫然的脸，嗯……好像也不是啊，英武天一时也没有任何结果。

“怎么样公子哥，我以后还能习武不？”靳岫看英武天睁开了眼，又神色怪异的看了自己一眼，不禁迫不及待的问。

“呃，这个……在下不才，未能查出阁下的体质。”英武天无奈的回答，他说的是实话，靳岫这般情况他亦是第一次遇见。

靳岫失望的抽回了手，不过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

“在下英武天，英门派大弟子，时年二十七，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大哥好了。”英武天。

“我叫靳岫，您比我年长十岁，我叫你一声大哥是应当的。”靳岫点头哈腰道。

英武天一笑，对市侩至极的靳岫倒有几分好感。

……

“英大哥有所不知，这种虫子名为草蜱子，喜食鲜血，见到它可要赶尽杀绝。”一旁靳岫指着一只虫子道。

英武天认真听着，说起来他本来也是一个乡下人，靳岫也像极了年幼时的自己，若不是受人赏识，此时自己也应该在田间忙碌吧。

英武天一时感到轻松至极，远离了门派斗争，远离了习武修习，时间仿佛静止，这天地间只有那沐浴着阳光的两位青年——虽然是应该叫做烈日更合适……

“大师兄……！”此刻远处一位白衣青年小跑而来，脚下卷起一阵尘土。

“大师兄你可让我们好找啊，没想到你在这里。这个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有几个勉强够格的，大师兄去看看？”

英武天站起来后拍拍屁股，“这偏远地方，没有功法修习也很正常，我们去看一下。靳小弟，在下失陪一会。”说着便纵身出了田埂，身后的白衣也随即跟上。田间又只剩下了靳岫与老孙二人，二人四目相对，同时开始了手中的工作。

……村头。

"小兄弟你再看一下吧，我家孩子能吃苦，也聪明，什么活都干的来……"一位中年妇女对一群白衣说到。

"不要了不要了，我们都已经测过了，不合格不合格……"一位白衣不耐烦的说到，他看着那十几岁但体重却两百多斤的胖子说到，心想能吃苦没看出来，能吃倒是看出来了，要他干什么？回去养猪？

……

"让让，让让，大师兄回来了！"此时外围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随后便是几个人围着一位白袍男子进入人群。

英武天回到门派中，随后转身向村民们说到:"各位，想必大家也知道我们的来意，恕我直言，你们的孩子并不符合我们门派的标准，请回吧！”

村民们听后，有的长叹一声走了，有的不甘心还留在原地，企图再寻求点机会。

英武天没有理会，对着身后的师弟们说到:“你们挑的人呢，带我看看。”

身后几人答应一声，便带着英武天向后走去。

"都在这里了。"一名弟子指着四个年轻人说到。

英武天把目光看向四人，片刻后他收回了目光，转头说到:"可以吧，都带回门派去，乱世面前，人手就是保障，养活几个人的饭钱我们还是出的起的。"

四人之中，徐谦赫然在列。

随后，众多白衣开始收拾器具准备离开村子，那被选中的几人则是兴奋的回到家里收拾行李，而他们的家人脸上也是堆满笑容，一家子的氛围瞬间变得仿佛节日般喜庆。

其他没有被选中的人也逐渐离开了此地，说来这种门派倒是与他们相距甚远，况且他们对自己的习武天赋也有个判断，没被招揽倒也没有多么失落。

“既然如此，大家以后便是师兄弟了，抓紧时间去收拾行李与父母道个别吧，我们马上就要启程去下一个村落了，争取在这乱世之中再多增添些人手。”

虽然时间紧迫，但是徐谦也没有什么怨言，应了一声便向家中跑去。英武天一个人伫立良久，也返身回到了众弟子们的聚集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