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红漆（十四）

朱仲咨摆了摆手，示意官毅跟上。二人依次低了下头下石梯，石门在官毅下去后又隆隆关上了，原先开的豁口竟没留下一点痕迹，严丝合缝。

——假山之中的石梯下姑且叫做密道吧。

官毅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密道中了，但尽管次数不少，在这黑魆魆的环境中依然忍不住发怵。灯笼发出的光只照亮了周身的一隅之地，他不由得几次偏头去看背后。

脚步声在四壁环合下回响，官毅听得心里发毛，不由得想找人说说话。

龙套【官毅】“大人，那账本可找到了？”

#龙套【朱仲咨】“嗯，没想到居然是藏在那口枯井里。呵，老太太……不，沈慈若想得倒是周全，可惜啊可惜……”

语意未尽，朱仲咨笑了两声，说不出是讽刺还是可惜。

龙套【官毅】“是啊，也不知道这沈老太太抽的什么风，这关头叫娜儿去把账本取出来，却是没想到我们的人一直都盯着沈府每个角落。”

朱仲咨没再答话，两厢沉默了不知多久，朱仲咨突然轻轻笑了声，官毅那一刻手臂的肌肉都绷了起来，脑里的弦好像让人给拉紧了。

#龙套【朱仲咨】“真的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吗……”

官毅茫然片刻，几息后才反应过来朱仲咨这是在回他刚才的话。

#龙套【朱仲咨】“瑞安郡主来过后就突然有了动作，又是在深夜鬼鬼祟祟去取的东西，你以为这真是沈老夫人一时兴起吗？”

官毅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走了许久在鬓角积的汗终于顺着下颌滑落。

龙套【官毅】“您是说……西南王已经知道账本的存在了？”

朱仲咨冷哼一声，官毅抬手抹了把汗，心道这不是废话吗。

他思忖了许久，如果西南王已经知道了沈慈若的死跟他们有关系，那么，那么现在外面会不会就有西南王的耳目？

越想心越沉，原先浑身的燥热突然就像被浇了盆冷水，从头到脚泛着密密麻麻的刺骨冷意。

龙套【官毅】“大人，您说现在外面会不会就有西南王的耳目？”

他话音刚落，走在前面的朱仲咨就停了下来，官毅心里一惊，以为有什么情况，等到朱仲咨抬手在墙壁上摸索、转动铜兽烛台的时候他定下心神来，是到了。

#龙套【朱仲咨】“你就在这等着。”

原先朱仲咨转动的烛台霎时间亮了起来，面前的一堵石墙缓慢上移，在石墙到顶时，望不到边际的甬道两旁烛火乍亮，照亮了甬道里的情形——这里面竟建了十多个地牢！

·

龙套【尚弥舞】“嘿，我找到了！”

尚弥舞端着烛台，对守在门边的许道林招手。

许道林叫苦不迭，这停尸间里的味道实在是令人作呕，他想跑。

但跑不掉。

他边叹气边走过去，尚弥舞揭开白布，他过去低头一看，跟一张翻着白眼的红脸撞了个正着。

许道林“……真，死不瞑目。”

他的脸色一言难尽，只看了一眼就撇开目光，在旁边给尚弥舞端烛台。

尚弥舞从架上扯了双手套，小心翼翼地检查尸体。

沈慈若被泼了满身油漆，整个脑袋都是朱红色，到了此时自然已经干了，面部肌肉也动不了了，但尚弥舞仍然试着掰开沈慈若的嘴。

油漆乍一上身，是不会立即死亡的，而是等油漆慢慢裹满全身的皮肤，人才会窒息而死。沈慈若这怎么看也就这张脸受损严重，其他地方都由衣物包裹着，就算真的是油漆致死，但总不会连喊救命的时间都没有……所以，死因一定还有什么别的。

尚弥舞干脆一把把白布掀了，掀起一阵尸风来，她倒是面色如常，而许道林措不及防吸入了两口，脸色顿时像吞了苍蝇。

尚弥舞抽空看了他一眼，啧啧摇头。

龙套【尚弥舞】“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还是历练得太少，见识太少了。”

许道林被噎了一下，但奈何人家说得对，他无可辩驳 。

为了表示一下自己也并不是那么没用，许道林也跟着观察这具尸体，只不过全程都没再看脸。

他观察了一会儿，突然视线停留在袍角上，他下意识把烛台挪近一点，遭到了尚弥舞的强烈不满。

他头也不抬地把烛台挪回原位，饶有趣味地摸了摸下巴。

许道林“这袍角沾到的油漆可真平整，活像人刷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