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变天

西北军营。

操练声整齐有序地在操场上响着，战士们盔甲加身，在昼夜气温大的西北是极难熬的。他们已经练了两个时辰，好在今天是阴天，否则这时他们身上的铁甲已经烫得磕枚蛋下去就能熟。

副官李嵊大步流星地穿越大半个校场，在主帅军营停下，问了守在外边的两个小将后这才进去。

龙套【李嵊】“王爷，您要回京了？”

他掀开帐幕，还没来得及看人就开了口。

宁安正弯腰在战略图上画着什么，锁着眉头，听到他进来头也没抬。

宁安“你消息倒是快。”

要回京的旨意是一个月前来的，那时李嵊恰好在前线跟那帮蛇一样的蛮贼纠缠，昨夜才收兵，跟前去的将军换了班，早上才回来。

宁安搁下朱笔，向他抬了抬下巴，李嵊跟着他坐下。

龙套【李嵊】“王爷，您真要回去啊？二皇子现在已经在京城了，您现在回去，恐怕对您不利啊。”

宁安“你们说话真是奇怪，圣上口谕都下了，回不回去还由得了我？”

他轻笑一声，说不清是自嘲还是讥讽。

李嵊一时语塞。

两年前冀王，不，那时还只是五皇子。

当年五皇子刚到军营的时候，李嵊觉得这位殿下沉默得让人觉得沉郁、压抑，而且瘦瘦弱弱的，好像一阵西北风就能把人吹走。像他这种领兵打仗的大老粗，最不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更别提让他在这种人手底下做事，所以刚开始他、乃至全军营对这位五皇子都有种心照不宣的不屑、不喜欢、不服气。

什么时候开始转变态度的呢？

好像是五皇子来到军营后的第一个月，哈沙军派了五百人开始在边境线进行例行骚扰。箭矢、粗制滥造的炸药轮番上阵，但都像给人挠痒。

那时的宁安还只是做个临时监军，攀上城墙百无聊赖地看着，他没有穿昂贵的锦缎丝绸，而是跟战士们一样，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问：

宁安“将军，我记得这儿也还有火炮的吧？怎么不直接把他们轰回去？是射程不够？”

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嗓音微哑，稚气犹存，李嵊一时恍惚，觉得眼前的五皇子殿下仅仅是百姓的儿子，而非皇家，因后勤无聊所以跑到城墙来观摩学习的。

可是哪有百姓家的儿子能有这般出挑的模样和气质，只不过是他眼睛里的那团倏然冒出来的青涩和炽热给人一种错觉罢了。

龙套【李嵊】“回殿下，射程自然够的，只是最近军中炮火紧缺，朝中拨的还没送到，所以对付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战就没必要用上了。”

宁安“可就这样耗着？我看战士们也不耐得很。”

龙套【李嵊】“是不耐，但没办法。每次我们的人正面迎战他们就跑，撤回了呢他们就又开始挑衅，如此反复，把我们磨得身心俱疲……”

宁安“然后他们就一举反击？”

宁安挑眉。

龙套【李嵊】“可不是，起初好几次上了当，后来就不搭理他们这种流氓式打法了，等过几天他们粮草没了供给未到，再悄摸着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宁安“每年如此？”

宁安惊讶地问他。

许是这样的他多了点活气，李嵊拘着的脸绽了个大笑。

龙套【李嵊】“倒也不是，那边的例行骚扰每年时间都不一样，所以我们这打法也不一样，连贡想了个新打法，只能说兵不厌诈。”

他说得头不对尾的，宁安听得一头雾水。

不过等到第二天晚上他就知道了，这个所谓兵不厌诈的新打法，就是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摸进例行骚扰的沙哈军营，将他们仅剩的粮草一把火给烧了，顺便投几枚抠抠搜搜匀出来的炸弹做拜礼。

李嵊和宁安在军营一里外候着，李嵊的副手连贡策马奔来的时候身后炸起轩然火浪，炮火的轰响炸在宁安耳边，头一回见识到这种场面的宁安看呆了，耳朵里嗡嗡作响，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得难受。

之后李嵊发现宁安时不时地就会到校场上或城墙上溜达，而且一溜就是半天，有时还会跟营里的战士一起切磋剑术。宁安的剑术属于自学，本是学来防身的，灵活矫健，可力气欠缺，自然不敌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战士，每逢落败他都会请教跟他对招的那人，他究竟是哪里欠缺。

不知道宁安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几圈下来，战士们对这个“草包”皇子的看法有了改善。

后来宁安留在了西北军营，他们又发现，这个五皇子好像还真的不草包，人家虽然不受宠，可能连正儿八经的学都没上过，但人家懂的东西是真多……虽然没有过杀敌经验，但论起统领军队和兵法来，比一些老迂腐灵活变通得多，虽然跟李嵊这种老将比尚且稚嫩，但人家乐意学，也学得快。

可能这就是年少的好处吧！

龙套【李嵊】“那您什么时候回去？”

宁安“还不急，等解决完匈奴再回去也不迟，皇上给的时间还算充裕。 ”

龙套【李嵊】“也是，军中不能无主帅。”

他将茶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龙套【李嵊】“对了王爷，据线人的消息，匈奴部落的老首领已经快不行了，大王子呼延拓已经在拉拢老首领一些部下了，恐怕离变天不远了。”

这次在哈沙和顺国之中插一脚的是匈奴的东部部落，首领叫呼延巴彻，早已过了耳顺之年，身体因为二十年前伤了根基，近几年来越发不好，一直靠汤药吊着，两个月前还听说那位的身体状况有好转了，如今却说不行了，也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有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宁安手指绕着荷包的流苏，低低笑了声。

宁安“看来我借口留军的时间怕是要缩短许多了。”

李嵊颇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宁安正了色，沉吟道：

宁安“必要时让人出手，帮那大王子一把，据说他的弟弟一直仇视他这个准继承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