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魅族

　　“小呆星，菱姐本来就不漂亮，你刚才也应该看到了吧？”墨菱低着头，不敢看瑶光。

　　瑶光听到墨菱的声音，发现不似往常那般动听，甚至让他感觉到了一股凄凉之意。

　　“不是，菱姐一直都很漂亮，大家都说菱姐是整个炎洲最美丽的女子，瑶光也这么觉得。”

　　“真的？”墨菱停止哭泣，抬头看向瑶光，苍白的容颜更加楚楚动人。

　　“嗯嗯！”瑶光狠狠地点点头。“菱姐最好了，每次有了好吃的都会给瑶光留着，老哥说过，肯把最好吃的留给你的人都是好人，好人都是美丽的。”

　　“你老哥真的这么说？”墨菱满脸惊讶，对于悼月的表现，她着实无法相信，“他没有给你说过关于我的事吗？”

　　“什么事？”瑶光不明所以。

　　墨菱没有再说什么，站起身来接过黑伞，捏了捏瑶光的脸。

　　“小呆星，走，去姐姐家吃好吃的。”

　　瑶光二话不说就跟上去了。

　　青石板路上，一前一后两个人静静的走着。

　　“小呆星，你……”墨菱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跟在后面的瑶光一脸不悦，气呼呼的说：“菱姐，能不能不要叫我小呆星了，我想赶快长大，你老是叫小呆星，我觉得自己老也长不大。”

　　“呵呵……”墨菱轻声笑了笑，笑声有些勉强，“干嘛非要长大呀？现在不是挺好的。”

　　“不好。”瑶光一脸认真的说：“老哥说到了十六岁才能出去游历，我要赶紧长大，然后像老哥一样游历六洲十二海。”

　　“为什么那么想出去游历呀？在这里不好吗？出去可就吃不到姐姐做的美食了？”墨菱提起外面的世界，神色明显有了变化。

　　“外出游历才能锻炼自己，才能成为绝世高手，菱姐，我可是要成为绝世高手的人。”瑶光表情认真，好像自己已经是一个绝世高手了。

　　墨菱苦笑，“外面可不像我们这里，你对外面了解多少？”

　　瑶光听到墨菱问自己，心中窃喜，还好老哥经常给自己讲外面的故事！他抬起头，很流畅的就把老哥常常跟他讲的故事给墨菱简单叙述了一遍。

　　“这些都是你老哥跟你说的吧？”

　　瑶光跟在后面，没有看到墨菱的表情，可是他能感觉到前面的菱姐语气有些不同往常。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伤。

　　“嗯。”瑶光低着头看向自己脚尖，小声回应，他听老哥说过，菱姐也曾经在六洲游历，是后来才定居舞溪镇的，他想自己知道的还很少，在菱姐面前会被小看的。

　　墨菱的家与温泉相邻，两间简陋的木屋，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棵茂槐树，这种树长势很快，只要气候适宜，水份充足，三五年就能长的一人难以合抱，而且这种树的树冠极大，树干很短，除了用来乘凉，几乎没有别的用途。

　　因为这棵树的存在，外面阳光明媚，小院内却倍感阴凉。

　　墨菱回到自己家，就收起了黑伞。

　　“呆星，在这里等姐姐一会儿，姐姐去准备吃的。”墨菱说完走进屋里。

　　瑶光无聊的在小院里打转，他一点儿也没有去关心刚才菱姐的变化，那些都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他正在猜想菱姐今天会做什么好吃的。

　　不一会儿他就闻到了香味。

　　“是鲈鱼！”瑶光很快就辨别出食物香味的来源，这种鱼是从他们村镇旁边的小溪中捕到的，而且只有这条小溪里有。以前瑶光的老哥也喜欢去抓这种鱼来吃，只是他做鱼的方法太简单，就是上火烤一下，撒点盐巴吃，还美其名曰：要吃的原味。

　　过了一会儿，瑶光就看到菱姐端着美食过来了。

　　“呆星，猜猜看，姐姐做了什么好吃的？”

　　“鲈鱼！”

　　墨菱还没有来得及卖关子，瑶光就喊了出来。

　　“你老哥倒是给你训练出一个好鼻子！”

　　瑶光傻笑着抽动鼻子。

　　墨菱把鲈鱼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瑶光就迫不及待的拿碗来盛。

　　瑶光的吃相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好在墨菱早就习惯了，可是对于瑶光的老哥悼月，大家就一直习惯不了，尽管他们兄弟俩吃起饭来像是只一个人在操控。

　　瑶光的一切言行举止都是从他老哥那里学来的，在他眼里，老哥悼月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大游侠。他从记事起就在舞溪镇生活，他也不知道，在外面，也就是在比较繁华的城市里，小孩子在九岁开始就会被送进学院里，学习各种技能和知识，最重要的是学习各种礼仪。而悼月呢！他太穷了，本来他想办一个教学班，好收点儿学费补贴家用，无奈他的名声不太好，到最后只收到一个学生，也就是瑶光。读书识字，练武修行，悼月什么都教给自己这个弟弟了，唯独没有教他礼仪。至于原因吗？悼月自己说那些东西不利于孩子发展，所以他自己小时候就没有学。

　　“慢点儿吃。”墨菱满脸微笑，看着瑶光吃饭。她自己是不吃饭的，至少瑶光就没有见过她吃饭。

　　瑶光咬下一大口鱼肉，鼓着腮帮子说：“不行，我要赶紧长大，这样就能出去游历了。”说完又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一定要出去吗？”墨菱再次问瑶光。瑶光能感觉的到，菱姐似乎不希望他出去，好像外面很危险似的。

　　瑶光不怕危险，他说：“老哥说了，好男儿志在四方，男子汉就该游历六洲十二海！”

　　“唉！”墨菱轻叹一声，给瑶光倒上一杯果酒。

　　瑶光只顾着自己吃，没有注意到已经沉默良久的墨菱，似乎是犹豫了半天，墨菱终于再次开口。

　　“呆星，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三大种族吧？”

　　“嗯嗯。”瑶光嘴里塞满了食物。

　　“人族，妖族，还有……鬼魅一族。”墨菱说到最后，声音停滞了片刻，她很不喜欢提起这四个字。

　　“你知道什么是鬼吗”墨菱自言自语的说：“在你们人族的典籍中记载：众生必死，死必归土，庶人庶士无庙者，死后成鬼。”

　　瑶光文化课学的很差，准确的说他老哥就是个半吊子，有其师必有其徒，因此他不明白墨菱的话是什么意思。

　　墨菱接着说：“鬼魅一族内部都称自己为魅，而非鬼魅，鬼魅是其它两个种族对魅的称谓。”

　　“嗯，人族跟妖族干嘛要给人家换称呼，‘魅族’听起来比‘鬼魅一族’要好听多了。”瑶光嘴里得空，对墨菱说。

　　“你还小，不懂这些，这不单单是一个名份。”

　　“嗯！”瑶光表示抗议。

　　墨菱又问：“呆星，你讨厌魅族吗？”

　　瑶光摇摇头。

　　墨菱又追问道：“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讨厌魅族？”其实他压根就不太清楚魅族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把他们当成是灵族蛮族一样的种族。

　　“是啊！到底为什么要讨厌魅族？”墨菱喃喃自语，她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很多人就是讨厌魅族。是因为魅族是异类吗？可是在魅族眼中，人族和妖族何尝不是异类，大家同样是天地孕育而出，为什么却要一心去除掉别的种族？

　　瑶光发现菱姐有点儿不对劲，他边吃边问：“菱姐，你怎么了？外面的人都讨厌魅族吗？跟我们又没有关系。”

　　“现在没有关系，可是当你走出舞溪镇，你就会面对这些问题，而你必须要做出一些选择。”墨菱盯着槐树，有一句没一句的说。

　　“你知道魅族有什么特征吗？”墨菱突然看着瑶光问道。

　　瑶光摇头道：“不知道，老哥没有告诉我。”

　　“魅族之所以被大家称为鬼魅一族，是因为魅族不能在阳光下正常生存，阳光会灼伤魅族人的皮肤和眼睛，使他们变得虚弱，听起来是不是跟鬼一样，永远都得活在黑夜里。”墨菱一脸伤感，眼角不自觉流下几滴清泪，又赶紧偷偷地擦掉了。

　　“啊！不能生活在阳光下！那得多难过呀！”瑶光每次犯错都会被他老哥关黑屋，所以感同身受。

　　“呵呵……”墨菱露出笑容，摸了摸瑶光的脑袋，“你可真是呆呀！非得要姐姐把话说明。”

　　“什么？”

　　“姐姐就是魅族人，用你们的话说，姐姐是一只鬼。”墨菱仿佛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才把话说完。然后就不吭声，等待瑶光的回应。

　　瑶光先是一愣，接着便激动起来，嘴里塞满了食物，抬头看着菱姐，开始仔细打量起来。

　　墨菱此刻非常紧张，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不知道怎么的，她非常在乎瑶光对自己的看法，或许是她伪装太久了吧，她不想再作为一个人族活在这个世界上，她怕某一天自己死了却没有人把自己的尸体火化，因为她知道，人族是从来不火化死者的躯体的，他们认为保留躯体埋入地下，能让死者得到安息。可是她们魅族却恰恰相反，她们自称是灵魂的聚积体，一生所做的就是给自己的灵魂寻找一个安息之所，这可以是一个所爱的人，也可以是一个信仰，如果这些都没有找到，那么死后也要把躯体火化，让火焰带着他们的灵魂回归自然，再重新凝聚成人，接着寻找安息之所，若是没有火化，他们的灵魂将永远在黑夜中游荡。

　　瑶光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跟人族差不多呀！”他没了兴致，又接着吃鱼。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菱姐，我要喝果酒。”

　　这下轮到墨菱发愣了，瑶光的反应是他始料未及的，本以为瑶光会很难接受自己，她都已经想好了，要是瑶光接受不了，她就离开这个地方，另寻一个僻静的地方居住。瑶光的反应让她欢喜异常。多少年了，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东躲西藏，为了能好好的生活，甚至伪装成一个人族。

　　瑶光的反应让她重拾信心，也许自己不用再伪装成人族，以魅族的身份也能好好生活，这么多年了，她日日夜夜都在盼着自己能放下担子生活。

　　“菱姐？”瑶光唤醒失神中的墨菱。“我还要喝果酒，只要一小杯就好。”

　　“不行！你还小，不能喝太多，要是让你老哥知道了，肯定有会把你关进小黑屋。”

　　“哎呀，菱姐，过几天我就满十三岁了，可以多喝一点了。”瑶光一脸哀求样，让墨菱于心不忍。

　　“说好了，就一小杯。”

　　两个人又恢复成往日那般。

　　“菱姐，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们魅族的故事？”瑶光心生好奇，“将来对我外出游历可能有帮助。”

　　已经放下心里负担的墨菱，听到瑶光要自己讲自己种族的故事，又是一阵失神，沉默良久，既是在回忆过往，又是在考虑如何给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讲述那段血泪史。

　　不同与六洲十二海的正史所记载的那样，她亲身经历了那一段历史。

　　“呆星，你老哥教你六洲十二海的历史了吗？”墨菱突然问道。对于六洲人族，历史是他们的必修课。

　　瑶光摇摇头，“没有，上不起学，老哥自己也不会。”这时他又压低声音说：“其实我也不喜欢学那些东西，我只想练武修行，可是老哥又说读书太少会被别人骗。”

　　墨菱苦笑，她似乎知道为什么瑶光对自己会是这种态度了。

　　她轻声的说：“你老哥是对你好。”

　　“嗯嗯，老哥对我最好了。”瑶光咧嘴幸福的笑起来，立刻给冷清的小院增添几分暖意。

　　墨菱收拾好心情，开始给瑶光讲魅族的故事。

　　当所有人都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发展时，其实一切都已经从细微之处悄然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