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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出海

星图1

  

  冰火港在冰火之城西门外,港口背城而建,更准确的说是,城邦依港而立,这里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一个天然的港口,地理条件十分优越,来往的商队和游侠在这里汇聚,逐渐形成港口,有了港口便吸引更多的人来这里,慢慢的,冰火之城的前身就出现了,又经过数千年的完善,冰火之城才有今日的繁盛景象。

  从西门出来,便能看见港口,这里来往的商船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而且今天已经三月五日,再过几天乾坤大陆四周环绕的大海就要形成环流,这是此地冷热交替的具体表现,环流停息便来到夏季。环绕乾坤大陆的环流流速超过每息数里,船只驶入环流中便只能一直围绕着乾坤大陆转圈,直到一个多月后环流停息船只才能靠岸。所以此时正是冰火港最繁忙的时刻,所有的商团都希望在环流出现之前把货物送走,所有的乘客都不愿意在这里多浪费一个多月的时间。

  港口前车水马龙,十分拥挤,西越征小心翼翼的赶着车,他要把马车一起乘船运到镔洲,所以要去办理托运手续,还要去购买船票,由于不能动用自己皇子的身份,所有的一切他都必须亲力亲为,好在他早已经游历过六洲,对这些都十分清楚。

  遥望港内,可以看到这里停泊着许多巨轮。船只的种类之多令人惊叹,甚至还有军舰。六洲之间海域并不是风平浪静,十二海的势力早就想伸进各个海峡之间,外海更是危机重重,普通的船只根本无法远航。

  这里的船只大多是用木材建造,有帆,但是帆不是唯一提供动力的东西,六洲的造船技术早就达到一个很高的水平,尽管还是无法跟十二海的实力相抗衡,但是他们已经可以动用别的动力去驱动船只,即使逆风也能破浪远航。

  六洲的冶炼技艺早就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尤其是镔洲的工匠,更是达到令人无法想像的程度。但是船工们仍然喜欢用木材造船,因为他们在木材选择上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乾坤大陆和沐洲盛产很多种类的树木,有一些质轻又坚硬如铁,有一些比较耐腐蚀,经过镔洲一些能工巧匠的加工,造出的船比金属造的还要经久耐用,这样的船身极轻,能够最大限度的载重。

  至于它的造价比较昂贵,这点可以自动忽略不计。

  敢在冰火港这样的大港停泊,每一艘海船都有自己的名字,每一个名字都是一个象征,既是它背后势力的代表,也是荣耀的代表。

  站在港口前,看着过往的船只,西越征感慨良多,两年前他也是从这里出海,乘着风浪,游历六洲十二海,当时的自己是怎样的呢?西越征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身边的东陵胜玉。

  东陵胜玉从没有来到过海港,她也是昨天才跑来冰火之城,本打算在这里停留几天好好玩玩,可是今天她遇到了百里无咎,因为这个原因,不得不提前出海了。东陵胜玉站在西越征身后,眼睛瞪的老大,一脸惊讶,嘴巴张的让人担心她的下巴会掉下来。西越征发现东陵胜玉激动地像个小孩子,指着远处的船舶,大呼小叫。

  “喔——,看到大海了,还有大船,我们是要乘着其中一艘出海呢!真是令人期待呀!”

  大概就是像她这般吧!西越征心中苦笑,自己当时不会也这般可笑吧!很快,他就收拾好心情,表情恢复严峻,眼神也变的坚毅起来。

  可笑也好,幼稚也好,那些终究已经离自己而去。他不会忘记,如今自己是坤国的一名军士,还是金鳞卫的首领。

  西越征按剑而立,再看向眼前的人和物,一切都不同了,这个世界在他眼中已经改变了色彩。

  “喂!那个西越家的,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第一次外出游历的情况?”

  东陵胜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把目光投向西越征,看着西越征少年老成的模样,他开始很羡慕,进而变得好奇,究竟是一段什么样的经历,让他成长了这么多?

  他以前在乾国的时候,见到那些外出游历的游侠,总会诧异他们的变化。可是渐渐地他开始讨厌西越征,干嘛非得摆着一副臭脸?不就是比自己早出生两年吗!

  西越征的确不喜欢东陵胜玉,跟东陵胜玉一样,他曾经也从他的父皇西越刑那里得到过忠告:你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乾国东陵一脉。随着年龄的增长,西越征已经能控制自己的意识,也不再对他父皇唯命是从,可是他很清楚,如果自己要建功,那么必定要除去乾国这块绊脚石。

  现在他不想跟东陵家的人有太多牵连。

  还有就是,他不喜欢东陵胜玉这副任性的样子,整个一小孩子模样。

  西越征连看都没看东陵胜玉一眼,转身走开了,他们是来买船票的,虽然他可以拿自己的身份来帮助自己,在别人眼里,整个坤国都将是他的。在西越征的眼中,从来都不觉得坤国属于某个人。相应的,他对那些贵族也不太喜欢。

  根据百里无咎的打算,他们必须乘坐最近的一班海船去镔洲。

  镔洲,位于乾坤大陆的西南方,与乾坤大陆相距几千海里。

  他们一行人,将从冰火港登船,此时海流刚刚开始形成,它环绕整个乾坤大陆,西面海流从北向南流,他们从西北方登船,正好沿海流快速向西南方前行,半个月后,当海流真正形成规模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镔洲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西越征本打算只买船上的普通舱位,混迹在普通商旅之中。这样能最大限度的掩护自己一行人的身份,大家都是来自六洲各地的商人,行走在外,各自都会遵守一个规矩——不去打探他人的情况。

  售票处人头攒动,西越征还等着去办理马车托运手续,于是便派东陵胜玉这个新小弟去买船票,可是东陵胜玉怎么会让自己最崇拜的百里先生坐在环境差的舱位!毫不犹豫,他买了这艘船最好的舱位。为此还跟一个富商起了矛盾,俩人一直往上砸钱,最后还是东陵胜玉拿出自己乾国皇族的身份,才把麻烦给摆平。

  “先生,胜玉做怎么样?”东陵胜玉把自己的事迹用夸张的语法给百里无咎讲一遍,然后等着百里无咎表扬,百里无咎笑而不语。

  西越征刚回来便听到东陵胜玉在吹嘘自己,他受不了了。

  “喂!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要低调行事,你有没有脑子呀?被你这样一闹,肯定整艘船的人都会关注我们。”

  东陵胜玉小脸涨的通红,一时语塞。她想说自己不是不了解情况吗!

  “还有,你的皇族身份也不是让你用来欺压百姓的,那是痞子的做法。你真给我们皇族丢脸。”

  他们是皇族,皇族有自己的骄傲。

  发泄一下,西越征心里好受多了。然后背起那块金属板,跟着百里无咎去登船。没了马车,金属板自然落到了西越征背上,而且百里无咎还告诫西越征,任何时候这块金属板都不能离身。百里无咎的话就是命令,西越征无条件服从。

  “你个该死的西越征,哼!怪不得父皇说你们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原来西越家的人这么讨厌,我咒你掉进海里。”东陵胜玉嘟着嘴,低着头跟在西越征身后。

  他们乘坐的船名为“乘风”,银色的船身上,两个“乘风”大字很是醒目,雪白的船帆已经升起,此时东北风正盛,顺风行驶,既节省动力,又能缩短时间。

  “这两个字写的真好!”东陵胜玉看着“乘风”两字出神,不由自主的感叹起来。身为皇族,教育自是最好的,书法什么的都是最基本的技能。

  “苍劲有力,又透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仿佛是拿剑刻上去的,跟这艘船很般配。”

  西越征也瞥一眼,他一眼就认出这是百里无咎的字,纵观整个天下,能把凛冽的剑意融入书法之中,却又不失文艺气息,也只有百里无咎才能做得到。而且这两个字还是他早年的作品,如今的百里无咎早已能够对自己的气势收放自如。下意识的,西越征就瞄了一眼百里无咎,只见百里无咎也在注视着那两个大字,眼神中流露出一种久违的感觉,好像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先生认得这艘船,可知道它现在属于何人?”西越征低声问。

  百里无咎半天没有回答,倒是东陵胜玉凑过来抢着回答说:“我知道,我知道,他们说这艘船属于镔洲的一个不小的势力,他们好像就专门做航运生意。主家姓田。”

  百里无咎点点头,意思是说,东陵胜玉说的很对。

  “这艘船在三十年前不叫‘乘风’,它以前的名好像是‘破军’,对,就叫‘破军’。”百里无咎思量片刻,接着说道。

  “你猜的不错,这两个字是老夫亲笔题写的。你要是对这艘船感兴趣,可以回去问你二伯,当年这艘船可是他最亲密的战友。”

  百里无咎的声音逐渐远去。他转身走开了。

  西越征慢慢回味“破军”两字,这好像是一艘军舰的名字,还有,百里先生提到了他二伯西越战,西越战最为世人所知的便是五十多年前抵御了雪洲蛮族的进攻,联合乾国大将军把雪洲那头雄师困死在雪原。

  难道……西越征翻看过当年的战史,他没有想到当年赫赫有名的“破军”舰会被改造成一艘商船,不过很快他就想通了,五十年前那一战几乎耗费了坤国国库里全部的钱币,为了恢复经济,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时间总是将一切都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所有的种种,最后都只不过化为青史之上几行文字。

  “乘风号”在这天下午启航,西越征他们坐到离驾驶室很近的一套房间之中。

  此时西越征与金属板亲密的接触,他却再也没有听到那个古老的声音,西越征曾经私下里询问过接触过金属板的求知先生,但是得到的回答让他更加疑惑,那个声音只有他一个人听到了。

  西越征本打算去问百里无咎,百里无咎是最有可能为他解惑的人,可是他不敢,他不敢把那个声音告诉别人,即使那个人是百里无咎。

  今天西越征还遇到了另外一件可疑的事,在经过驾驶室时,他看到了这艘船的船长,一个中年男人,是人族。一个人族,不过中年就能成为这么一艘大海船的船长,足见其天赋异禀,这样的人不能不受到他人的尊敬。可是……

  西越征可以肯定,那个人族船长关注到了他们,目光只在百里无咎脸上停留片刻,两人一定有眼神交流,然后船长就恭恭敬敬的退避到一边,低着头,直到百里无咎走进船舱,他才抬起头,重新拾起作为船长的骄傲。

  或许那个人也是当年那场战争的见证人吧?西越征这般想着。

  长达半个月的航行是无聊的,当然了,这是对于东陵胜玉而言。

  百里无咎一直都在研究那块金属板,为此他可以忘记时间,忽视所有人。西越征在一旁安静的待着,谨记自己的使命,作为一名合格的军士,他可以这样待坐一个月。

  东陵胜玉忍受不了这种无聊的处境,在她的认识中,外出游历就该是有趣的,惊心动魄的。即使这些都没有,也该让自己学到些什么东西,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名师指路。

  其实六洲少年的前半生就是按照这个步骤走的,他们会先进行基础教育,到十六岁就让他们外出游历,增长见识,大概两三年以后,他们就会选择是继续学习还是找个谋生的工作。不过大多数少年在游历的过程中就会学到让他一生受用不尽的东西。

  既然学东西最快的方式就是向智者求教,于是东陵胜玉就去找百里无咎这个号称无所不知的老学究。

  一开始她去问百里无咎年轻时候的事,百里无咎不理他,然后她又去问百里无咎是怎么成为青云阁的阁主的,不等百里无咎回答,西越征就出面把她给威胁的一顿。虽然东陵胜玉好像不太在意自己是乾国皇族,但是西越征可从未忘记这一点。

  东陵胜玉气的好几天都不理西越征,跟西越征闹僵了,他只好再去找百里无咎。

  “百里先生,要不我给你讲讲流云老头的事吧?”东陵胜玉为了跟百里无咎搭上话,决定把星云社的流云无迹大师给卖了。见百里无咎没有说什么,东陵胜玉开始侃侃而谈。

  “先生,你知道吗?流云无迹那个老头有一个小孙子,叫流星雨,跟我一样大,流云无迹为他可是操碎了心,给他找了很多修行老师,他呀到现在也只冲开一个穴位,而且还不会控制天地能量,修行天赋差极差,恐怕整个六洲都找不到第二个了,有一次他修行火系的功夫,差点儿就把流云无迹那个老头儿的胡子给烧没了,因为那家伙的功夫太差,流云无迹那个老头儿就不同意他出来游历,他偷跑过好几次,都被抓回去了。哈哈……”或许是想到流星雨老实独自在观星楼郁闷难眠,东陵胜玉忍不住大笑起来。

  百里无咎还是一脸专注的研究金属板,没有被东陵胜玉的描述给吸引到。

  “百里先生,你知道这次关于星图出世的消息是谁传出来的吗?”东陵胜玉一副就我知道的模样。

  百里无咎抬头看了东陵胜玉一眼,他灰色的眼眸中露出了光亮。东陵胜玉立刻心领神会,接着说:“我敢肯定是流星雨那个家伙传出来的,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你敢保证?”西越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东陵胜玉的身后。

  “当然了,流云无迹那个老头虽然看起来像个骗子,可是他每次预测都会成为现实,早在一个多月之前他就观察到星象的变化,我听说好像是‘启辰归云’,还有星图出世什么的,流星雨肯定知道的很清楚,听说那个废物一个月前成功逃离流云无迹的掌控,来到了你们坤国的冰火之城,我一来到这里就听大家说起星图的事,经过我仔细认真的打听,是一个自称乾国星云社的小子散布的消息,除了流星雨,不会有别人。”

  百里无咎与西越征对视一眼,两人都以为自己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星云社那帮人真不是吃白饭的!西越征如此想。

  流云无迹那家伙怎么教出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孙子?百里无咎觉得自己要重新评估流云无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可是往深的一想,这一切难道都是流云无迹授意的?星云社是要搅乱这潭死水呀!

  “先生,我们该怎么办?”西越征询问道。

  “无碍,我们按原计划行事。”相比这个世界会不会发生动乱,他更关心自己此行能否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西越征一愣,他真心不知道百里无咎的计划是什么,百里无咎话太少了。

  “先生,你……”

  西越征话刚出口,就被东陵胜玉给打断了。

  “百里先生,您老人家要去镔洲干什么?难道在镔洲发现历史遗迹?”东陵胜玉看起来挺激动的。这么久了,她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西越征以为她永远都想不起来问呢。

  “……”百里无咎摇摇头。

  “难道是要去打造神兵利器?”东陵胜玉的眼睛瞪的更大了。“我就说吗!西越姓的那个家伙为什么一直背这一块金属板,我还以为他有病呢!”

  “东陵姓的!”西越征怒气冲冲,“信不信我把你丢进海里喂鱼?”

  “哎呀,别生气,我就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去镔洲。”

  西越征对于百里无咎的打算也不清楚。不过对于镔洲他还是了解很多的。

  镔洲在六洲之中面积处于倒数第二,只比炎洲大一些,除了火山很多,石头很多,这里大部分地区的气候还算适宜,但是人口却不多,跟炎洲很类似,镔洲种族繁杂,人族,妖族,鬼魅一族,皆在此地聚居,当然了,人口最多的种族是妖族,而且是妖族中的蛮族一脉,跟雪洲大陆上的蛮族不同,或许是地域的不同,这里的蛮族身材比较矮小,不过和人族相比,也算是不相上下。

  镔洲有两样宝贝,世人皆知。

  一是各种矿石,经过冶炼就是各种金属。这可是战略物质,武装军队必不可少,比如他们坤国,每年都要从镔洲购买许多军备。而且这里盛产许多其它洲没有的铁矿石,其中有一种最为出名,它叫灰铁石,经过冶炼就能成为一种六洲十二海最受欢迎的金属——镔铁。

  镔铁,一种使用范围广,易加工,性能极佳的金属,目前六洲十二海的大部分军队的装备,就是这种金属打造的。

  所以,即使镔洲全是山脉,大面积开矿,耕地减少,他们也饿不着。

  镔洲第二宝,就是那些工匠,这里是各色工匠的聚集地,最出名的就是蛮族铁匠,他们是蛮族的另一脉,善长打造各种兵器和工具。可以说,镔洲这么一块宝地,能在风云际会的六洲十二海巍然不动,就是有他们这些人的存在。

  这些蛮族工匠不喜爱战争,却独爱打造各种兵器和攻城利器。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不喜欢打仗是因为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那 些无聊的事情上。’

  也不是没人打过他们的注意,乾国就曾派兵远征镔洲,结果惨败而归,这不难接受,作为各种兵器的娘家,他们自然不会轻易把自己最优秀的女儿嫁出去,他们卖掉永远不如新研发的,于是乎,对于精通各种武器的蛮族来说,对付一些拿着落后兵器的人族小兵还是不成问题的,据说那一战,乾国的军队根本就没有见到几个工匠就被人家给打回来了。

  还有一点,蛮族本就天生神力,生性好战,这一点在镔洲的蛮族一脉身上也有体现。

  一切原因加起来,就使得镔洲跟炎洲一样,躲过天下诸多纷争。

  百里无咎从金属板上收回目光,随口说:“我们只是去见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正像你想的那样,他是一个很棒的工匠。”

  西越征知道,这是百里无咎在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

  在西越征一行人航行在波澜壮阔的大海上时,与乾坤大陆相隔一个冰魄海峡的雪洲,此时冰雪刚刚开始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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