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正是大年三十，府里上下都热热闹闹，各院丫鬟小厮脸上都透着喜气，外面传来爆竹的声音，每个院中人言笑晏晏。

偏有一处不一样，院中杂草横生，丫鬟小厮个个哭丧着脸，透着死气沉沉，直教人感到冷寒。

一个绿衣气恼样子的丫鬟坐在屋前，往火盆中拨弄着柴火。屋中狭小，火盆中的柴燃烧起来，立刻发出一股刺鼻的浓烟。

另一个清秀瘦小些的丫鬟连忙跑过来，随手拿过地上破旧的蒲扇小心的扇着，斥道

云秀绿荷，你小心些，姑娘身子还未大好，呛着了怎么办？

绿荷我倒是希望一点烟也无，今日我去找那王大家的婆子，不说银丝炭，就是普通的炭块，她倒好，推说这几日用度多得很，仓库里没有炭了。我呸！蒙谁啊，如今年关，家中怎会没了炭，无非是仗势欺人，若不是如今姑娘还病着，不敢令她担忧，我非抽她两嘴巴不可！

绿荷撇了撇嘴，神情愤愤，却仍是压低了声音道

云秀你…你且收收倔性子吧，这些婆子惯会捧高踩低的，眼见着咱们姑娘不得势了，就一个劲儿的作贱我们，你真起了争执，吃亏的还是姑娘。

扇扇子的丫鬟叹了口气

绿荷不做声了，半晌，才低低道

绿荷莫非就这样让人白白欺负了不成？

云秀只低声叹气。

屋中又陷入沉寂，只有柴木在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零星声响。两个丫鬟兀自扇着手中的扇子，无人注意到床上的人已经醒来。

头好痛，身上酸的厉害。自己这是在哪儿，难道秦妙玉已经走了？

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布置，这！这不是她未出阁之前的闺房吗？秦阮卿又惊又疑，转而又悲又喜，真叫人以为她魔怔了。

重活一世，对她来说简直是奢望，没想到老天待她不薄，竟给她复仇的机会，上一世自己受尽折磨，连死都不知道了。这一次，不会再给这些人机会了，欠了我的，我要你们通通还回来！

她慢慢坐起身来，云秀听见她起身的声音，忙激动的扶她坐起。

云秀姑娘醒了，可有不适的地方？

秦阮卿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云秀大约是酉时。

秦阮卿看了看窗外，屋外爆竹的声音隐隐绰绰，只有三人的屋中显得更加冷清。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是因为和姊妹们在湖边玩耍，结果不知道谁撞了自己，当时措不及防，一下子掉进了湖里，她们却都在看戏，过了好一会儿才叫人来捞，当时正是寒冬腊月，湖面都结了薄薄的冰，回去后直接发起了高热，病了大半月才转醒，却落下了病根。他们不肯给自己用好药好好医治，自己每到阴雨天骨头就酸痛的厉害。

绿荷姑娘可是饿了？

就算不得势，但也毕竟是主子，除非特殊关照，也不至于过的如此潦倒，连个下人都比不上。年三十饭食也不曾早早送来，实在是令人深思。

秦阮卿还未回答，便听得门叩叩的响了起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外边道

彩菱姑娘，奴婢来送年夜饭了。

秦阮卿进来吧。

门便吱呀一声，从外边进来一个穿的十分喜庆的丫头，手里提着个食篮，笑盈盈道

彩菱夫人听说姑娘醒了，着我来给姑娘送年夜饭，因着体恤姑娘身子不便，就不用来席子了。

云秀见秦阮卿半天未动，疑惑的低头，正看见她眸中有眸中情绪一闪而过，转而抬起头，微微笑起来。

来的丫头叫彩菱，是王潇潇也就是秦妙玉那个娘亲的大丫鬟，在府中十分得脸。除夕夜让彩菱来送饭，想必是王潇潇为了堵众人之口，显得对卧病在床的大小姐极为上心。可是却急着让她不参加席子，这么快就把自己当夫人了，也不嫌吃相难看！

彩菱将食篮放下的同时也飞快的打量了一番屋子，她极少来大小姐的屋子，只见狭小的屋中弥漫着一种破旧腐朽的气息，床上的被子也极为单薄陈旧，不要说摆手了，就是普通的用具都是十分破旧。住在这样潮湿阴暗的屋子里，身子不虚弱才奇怪。这一眼看去哪里像个大家小姐的闺房，就算府里下等的奴才，恐怕也比她好上一些。

她之所以会住在这里，除了王潇潇的安排，还有她那个好爹的默许。自从娘亲死后，就用各种细碎的法子折磨自己。有谁会想到尚书府嫡出大小姐会住在这种地方，就是为了自己脸面，也不会告诉人家。可是现在自己不会那么傻了，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搬出这个破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