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腐朽的人生

海水在枯草丛旁微微低语，远处不时传来一两只乌鸦的扑翅声，使月夜的海面更显得孤寂和冷清。

海上泛着一片青烟似的薄雾，远望周围的微山，只隐约辨出灰色的山影。

涨潮了的时候，银白的海浪一个紧接着一个向岸这边奔来，海浪撞击在海边的礁石上，迸出碎玉般的浪花。

风起了。

冷飕飕的风呼呼地刮着。山上光秃秃的树木，像一个个秃顶老头儿，受不住西北风的袭击，在寒风中摇曳。

落日的余辉懒洋洋的爬过山那洁白而光滑的肌肤；暖暖地照在这片静谧的大地，天边的云儿飘过，像是在追随同伴的脚步；温蓝如玉般的湖水缓缓地流着，海边横斜着几尾小舟，隐隐约约有几点渔火在闪耀……

一切是温和安宁的，却不经意间透露着点点颓废。

林沅妤就坐在那海边的一块礁石上，她眼睁睁地看着远处一只奋力向海岸赶来的船只，那船只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要倒下。

年轻渔夫的表情是惊慌的，他划船的动作中带了一丝不安来，海浪一潮高过一潮，落日中的这般景象倒像是死神的告书。

终于，“噗通”地一声，船翻了，那渔夫死死地抓紧了船舷，似乎还察觉不到死亡的来临，他自以为水性极好，却不想被一潮高浪冲了下去。

他再归不了家。

林沅妤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悲切，她不屑地笑了笑，悠哉悠闲地从礁石上跳下来，动作缓慢地游到了岸边。

她伸手抹了抹脸，弯下腰来捡起不知是谁落到沙滩上的钱包，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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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沅妤出生在一个地表狭小的渔城里，那里几乎是小村子和大都市的分界线，三面环山，一海隔断，呈包围之势。

——就像是个囚笼。

林沅妤的妈妈年轻时是个大美人，父亲更是当时城镇中鲜少的较为英俊的男子，两人相恋时如胶似漆，感情好得不得了。林沅妤有个哥哥，跟着母亲姓，叫金南俊。

可后来父亲早年病逝，怀着孕的林母便拖着林沅妤和金南俊嫁了个当地还算有钱的林姓人家。可继父虽然之前伪装得格外温和善待他人，可他偏偏生性恶劣，婚后对林母动不动就是打骂，甚至经常对金南俊也是拳打脚踢。

再后来，林母的孩子出生了，取名叫林沅允。

这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打娘胎里就遭受了虐待的原因，一开始性格略显古怪，沉闷又不善表达，后来慢慢长大一点，和哥哥姐姐们亲近起来，才渐渐恢复了正轨。

大概生前做了不少恶事吧，继父没过几年就得了肺癌去世了，林母便成了家庭支出的唯一支柱，可太过劳累的人也总是活不长的，就在林沅妤17岁那年，林母在家里突然猝死。

林沅妤那时17岁，金南俊20岁，林沅允13岁。

这个家，从此便是金南俊担起了。

林沅允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她进了屋，看向了昏暗的客厅，屋子里没有开灯，隐约只能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倒在沙发上，呼出均匀的气息。

她打开了灯。

金南俊此时阖着眼，他的呼吸很浅，睫毛轻轻地扑闪着，他的皮肤因为常年出去打工而变得有些黑了，他那么大个人，却委屈地蜷缩在了狭窄且短小的沙发上。

林沅妤难得地表情柔和了一瞬，她蹑手蹑脚走近金南俊，想要帮他盖上一条毯子，却毛手毛脚地弄醒了他。

金南俊小妤？

他伸手揉了揉那睡得惺忪的双眼。

林沅妤哥……

金南俊回来了啊……晚饭我给你留桌上了，要不要我去给你热一下？

林沅妤不、不用了，你忙了一天，也该休息会儿了。

林沅妤小允呢？

金南俊指了指两间卧室中的其中一间，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

金南俊小丫头似乎有喜欢的人了，心情好得不行……

金南俊你可得劝劝她啊，这么小的孩子不能早恋呀……

林沅妤了然地点点头。

林沅妤好，我知道了哥，你快回房去休息会儿吧，我一会儿自己去把饭热了。

金南俊嗯。

金南俊似乎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他轻飘飘点点头，转身回房了。

林沅妤亲眼看着他进了屋，才悄悄地将怀里捡来的钱包塞在了沙发垫子下面。

她在哥哥的面前，始终是乖巧的，善解人意的。

她不想让哥哥对她失望。

林沅妤轻声走进了林沅允的房间，她看见沅允坐在床上，拿着一个小本子欢天喜地地记录着什么。

小姑娘的脸上还是不谙世事的欢喜，她的眼里都冒着光，嘴角轻快地向上扬着。

林沅允今年都15岁了，上了初三，成绩到还不错，在学校里表现得也比较优秀，总是时不时地拿着一张奖状回家，每次都搞得他们这些当哥哥姐姐喜笑颜开。

林沅妤读书读得晚，19岁了才高三，成绩也不理想。

他们家里，总算是有了一个有希望上大学的人。

林沅妤小允……

听到声音的林沅允表现得有些惊慌，她无措地将手中的本子塞进校服口袋里，话语间也是支支吾吾。

林沅允姐？！

林沅允姐……你回来了啊……

林沅妤看穿了小姑娘的心思，她笑了笑，做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林沅妤听哥哥说，小允有喜欢的人啦？

林沅允……哥、哥哥说的？

林沅允紧张地咬着下嘴唇，她的视线下移到多左方，似乎不愿意多透露些什么。

林沅允没有啦……

林沅妤真的？

林沅妤小允，我教过你的哦，做人呢，是不能撒谎的。

林沅妤你要当个坏孩子吗？

林沅妤说完，竟有些自我讽刺起来。

这个世界啊，总是谎言居多的。

林沅允……

她顿了一下，眼睛里的光闪烁了一下。

林沅允嗯。

林沅妤嗯？

林沅妤突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林沅允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林沅妤这样啊……你们学校的吗？

林沅允不、不是，是……是姐姐学校里的。

林沅妤一愣。

林沅允好了姐，我的事你就别问了……

看着林沅允有些不满的模样，林沅妤突然笑了起来，

林沅妤好，好。我不问了，我们的小允作业写完了吗？

林沅允写完了，姐，我想出去走走。

她想起了那个人。

林沅妤下意识地摇头。

林沅妤天黑了，不安全。

林沅允……好吧。

见林沅妤反对，林沅允也没有多说什么，她顺从地答应。

林沅妤起身，为林沅允顺了顺头发。

林沅妤看会儿书，早点休息吧。你们最近不是要考试了吗？

林沅允嗯。姐姐快去洗澡吧。

林沅允浅浅地笑了笑。

林沅妤好。

林沅妤退出了房间。

天黑得很快，透过窗户能看见远处的灯光点点，渔城内到处都很热闹，只是这种热闹，大多数都是贫穷拼凑起来的。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呢。

我们，活得依旧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