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汝坟

他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手中的扇子不禁紧了紧。

汪浅歌和汪念歌皆是一袭白衣。汪浅歌的面色有些苍白，汪念歌也收了以往的笑容。她的手里，挽着一捧月见草。

他们走到一条清河边。

汪念歌一撩衣袍跪下，汪浅歌跪坐在一边。二人皆是双手合十，虔诚地祷告着。

当初，汪洛歌走了，一去便是永恒。祭司甘棠将他埋葬，无人知道他葬在哪里了。甘棠也早已离开苗疆，隐没在中原。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这些年，汪渊歌费尽心机地去找，只可惜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倒不是为了甘棠这个人，而是汪洛歌的尸骨。

汪念歌只觉得好笑——汪朝歌那样的人，岂是他们想找就能找到的？也是，汪洛歌尸骨无存，汪渊歌自是不会放心。

可以汪渊歌的手段，不可能找了这么多年都找不到。除非......他眸色一暗——除非，朝歌已经死了。

他在这里，给汪洛歌立了个衣冠冢，以便每年前来祭拜。

汪浅歌呆滞着坐在他的墓前，喃喃道：“将子无死...尚能复来......”汪念歌一震，偏过头，撑起笑来：“你这样，他更不得安宁。”她的手指冰凉。即使是在式微这般炎热的城，也暖不热冰凉的心，追不上那个，怎么也追不着，没了体温的少年。

汪念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朝她伸出手：“走吧，回去了。”她站起身。脸上都是湿漉漉的，不知是露，还是泪。

汪浅歌回到竹楼中，只见无情坐在案边认真地写着什么。她走过去，无情抬眸，映入眼帘的便是她。他们不约而同的朝对方笑了笑。

汪浅歌盈盈一礼：“公...”她连忙改了口，“无情。”无情听她如此称呼，心情颇好：“我在抄写诗经，你想学吗？”

她曾经学过一些，汪洛歌教她的。洛歌说过，一个真正的好女子，不是有好外貌，而是她的内在充实，腹有诗书气自华。后来，再没人肯跟她细细解释诗经的意思了。

她欣喜地答应：“好！”无情见她整个人都明亮了，心里也是轻盈了不少。他朝她招招手：“坐这儿。”她小心的迈动着步伐，在他身旁一人距离坐下。他眸光黯淡了不少：“你这样，我如何教？”她低下头，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又往他那边挪了挪。

他微微一笑，指着书上潇洒又不失小巧的字迹。

何彼襛矣，唐棣之华！曷不肃雝？王姬之车。

何彼襛矣，华如桃李！平王之孙，齐侯之子。

其钓维何？维丝伊缗。齐侯之子，平王之孙。

诗词一问一答，极具民间色彩。清新又不失华美。

她的笑容愈发的浓烈了：“是什么意思呢？”白月般皎洁的笑，配上泠泠清水般的嗓音，清灵醒神。

她就像夜晚的高天孤月，温柔却带着疏离。这样的笑，一点一点的，融化着他带着期许的心。他指着上面的字，一个一个逐字解释。

“这首诗呢，讲的是描写贵族女子出嫁时车马服饰的美盛。”

她的眼睛更是灿烂了几分：“女子出嫁，十里红妆，盛世芳华，定是很美的。”他探究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你很羡慕吗？”

她眼神一跳，别开目光：“不.......”

他摇头，笑了笑。

当初，那人许她十里红妆，却死在了马背上。十里红妆，是他对她的承诺与欢喜。是她的期盼与希冀，自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