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几天,九重天的各位客人都住在鬼界。
婆婆因为是之前宫里的老人,因人手不够,被唤回了皇宫城。
才和婆婆一起住了月余,她这一走,我居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
想她。
我托着腮,坐在河畔观望花灯河流的景色,脑海里是乱七八糟的思维。
“墨灯?”冰冷沉稳的声音将我吓了一跳,险些栽到河里。
平时婆婆不曾唤我名字,邻居也只叫我“爱看灯的姑娘”。
因此“林墨灯”这个名字,几乎快被我遗忘了。
更何况是如此亲昵的称呼。
但面前本该出现在皇宫城觥筹交错的宴席上的炽夜,却面无表情地叫着素昧蒙生的我“墨灯”。
直视着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那天奇怪的感觉重又向我袭来。
我忽而记起,这是神王之子,是俯瞰六界的人物,弹指间便能要我性命。
我急忙跪下,行礼道:“见过殿下。”
行礼……应该没错吧?
“……”
怎么还不让我起身?
久久不见对方应声,我也不敢贸然起身,怒火只好憋在心里。
“平身。”
良久,头顶才传来冰凉凉的两个字。
我如释重负,悄悄地松了松手腕,背地里翻了这位神王之子一个白眼。
莫名奇妙叫这么亲近,还让人跪这么久。
该不会是在整我吧?
这么想着,不安分的目光已经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一番。最后看到那双由星河化成的眸子里盛满了难以言明的情绪时,我才想起,这是出格的举动。
不过……看这位太子殿下的样子,好像是呆住了?
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我抓紧时间瞪了他一眼。
略,让你吓我还乱叫我名字让我跪那么久,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我早就上手了。
便宜你了。
“墨灯?”我正打算随便行个礼告辞,那莫名其妙的炽夜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又是这个叫法。
我实在没忍住,直接在人面前翻了个白眼:“我说,就算你是神王之子吧,我们好歹也是陌生人。这么亲昵的叫法是不是有点恶心人了?”
听着这话,对面的人果不其然皱了眉。
那时的我单纯地以为,他是因我无礼的行为而不爽。
现在想来,该是我话里“陌生人”三字让他一时想不明白了。
“而且,贱民是不是也未曾犯什么错,成为让您抓得如此疼的理由呢?”
没管对方脸色有多臭,我奋力甩开了那只抓着我的手,转身进了树洞。
“什么啊……败絮其中。”
我坐在床上,不满地揉了揉被他捏红的手腕。
第二天听邻居说,炽夜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才走。
那段时间里,他像是在思考什么,时而皱眉,时而看着树洞摇头,最后叹了口气,似乎是放弃了思考。
忽略邻居们各种暧昧和殷勤的目光,我道了声谢,边沉思边转身往树洞走去。
思考着什么?
无疑,是和我有关。
可……我一个在泥潭里长大的鬼界小贱民,又能让他有什么可想的呢?
边走边想,一不小心好像撞到了什么。
抬头,是婆婆。
“您回来了?”我兴奋地抱住婆婆,将头靠在她肩上蹭了蹭。
婆婆身上熏香的味道,真让人安心。
“孩子,先放手,看看后面。”婆婆却轻轻地拂开了我的手,悄悄在我耳边道。
我睁开眼,对上了那双灿烂星眸。
啧,怎么又是这个人?
我翻了个白眼,松开抱着婆婆的手,极其敷衍地行了个礼。
婆婆这时候的表情一定是诚惶诚恐的吧。
可惜我看不见。
我看见的,是炽夜疑惑的目光中,略带探究的意味。
看什么看,上次盯着树洞看不够,这次直接瞪着我算是什么?
六界的太子殿下就这个德行?
我都懒得翻白眼了,干脆瞪了回去。
见我这样,那位面部表情管理系统坏掉了的殿下似乎突然好了一瞬,因为我看到了他扬起的嘴角。
标准的皮笑肉不笑。
他将放在我身上的目光移向婆婆,问道:“这位就是了?”
我转头,不解地看着婆婆。
婆婆却没有理我,应着炽夜的话点了点头。
“走吧。”
他看着我说。
“去哪?干什么?凭什么?”
“做我的婢女。”
他见我不动,极其简要地解释了一句,便用法术强行将我带走了。
婆婆被远远地落在后面。
我努力想要挣脱,那圈着我的法术却只是有所波动而无破绽。
情急之下一股灵力从体内钻出,按照一定的线路在空中游动几下,便向那禁锢撞去。
令人吃惊的是,居然真的破了!
大概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法术吧,我兴奋地想着,却忘了这是在空中。
没了禁锢,我一下子失去了依托,从空中直线往下落。
炽夜大概也没想到我会法术(毕竟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回过头时我已经落了一大半了。
即便讨厌这个人,但为了保命,眼前又只有他能救我,我只能不顾颜面地喊道:“炽夜救我!”
我承认,当他毫不犹豫地飞过来拦住我的腰时,我那颗不安分的心脏乱动了。
毕竟我的生死对他而言,恰似蚂蚁罢了。
再加上那张轮廓分明,线条完美得恍若神刻的脸贴在眼前。
还有那双即便是在鬼界的黑暗里,也熠熠生辉的眼眸。
换了谁,怕是都会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