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一别千载难重逢

此时已经将近丑时，整片大地都是那么的安静，没有儿一点声音，万物都在休息，为明天旅途的劳累养足了精神。

“杀啊——！”

一阵阵口号声冲破天际，打响了黑夜中的第一个鸡鸣，以龙族太子为首的龙兵们正往青丘的方向赶去，气势磅礴，无人能挡。

龙陌引领着士兵走在最前面，虽说从动作看上去并无异常，走路步调轻巧，不快不慢，从说话的方式中也听不出有什么不同，依旧是冰冷无情，再看那双蓝眸，平静而波澜，似乎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这便是最完美无瑕的杰作，不会让人看出一丝破绽。

“嗯？怎么不走了？”

觉察到龙陌的脚步微微有些停顿，那个人蹙了蹙眉，转身看了看情况，手指不禁拉了拉傀儡线，可前者还是毫无反应。

“……”

龙陌双手和双脚几乎都被种下了傀儡线，本应受到束缚才对，但是无论那个人怎么扯，他还是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座雕像。

难道他还有意识？奇怪，我可从未见过有这么全打意志力的人。

那个人心里惊讶着，目光细细打量了龙陌一番，发现上次一别，他竟然是变了许多，虽然并不能说出真的变了什么，但是打心底还是有那么一种感觉。

“你想要说话？”

他看到龙陌那想张开却又张不开的嘴，一闭一合这个小细节自己还是注意到了，静默许久，他微微思考了一下：也对他被我控着，想回答也回答不了。

想到这儿，他还是将龙陌说话的禁制令给解了。

“………………”

龙陌迷迷糊糊地说个一长串的话，可那个人一个字都听不清楚，但能从口型上勉勉强强地猜出了个大概，拼合起来就是——

“不要去，青丘没有错，父皇这是在意气用事，放开我，求你了。”

听到最后的三个字，那个人怔了怔，手中的傀儡线不知不觉地断了一根，他拉下脸，冷冷道：“求？”

他操纵着傀儡线，命令龙陌跪了下来，突如其来的感觉令他痛苦万分，只觉得一些陈年旧事掀起了不堪的回忆，他捂着半边脸，大声道：“你们有什么资格求？！”

看着龙陌此时的样子，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余光再不经意间瞟过面前的百万龙兵，面目变得有些狰狞。

当初他卑微地放低身段，当众跪在地上，哭着喊着求那群人放过自己，可结果呢？又有何用？不过是又给自己的尊严找了一个可以践踏的理由。

说好的求他们就会不来找事，当初自己也只是图一个安闲清静的日子，便也没有多想，却被人一脚踩在身上，最后还给人强制灌了一碗毒药，废了一个喉咙。

他甚至还能清楚的回忆当时自己是怎么用手捂着喉咙，嘴里发出一些悉悉索索的杂碎声，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心里呼喊着，唯独发不出口，喉咙里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激着让自己的泪水不停往下掉。

他们不懂，他们也不知道，只有自己最清楚。

痛苦惨叫声一直在脑袋里回荡着，明明就要冲破黑暗来到新的世界，却狠狠地被堵在了口中，一字未吐，也不能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忽然笑了起来，只觉得可笑到可以笑出泪来，也不知是甜是苦还是酸的。

“哑巴？”

两个字缓缓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他不屑地用手抹去眼角堆积的泪，忽然大力扯了一把傀儡线，大声道：“如今，我就要告诉你们，那个曾经被你们称之为‘哑巴’的小孩回来了，他没有死，并且以‘元歌’的身份复活，来找你们复仇了。”

见龙陌纹丝未动，似乎对傀儡线的牵制毫无反应，他捂了一把脸，冷笑道：“哈哈……起来啊……我叫你给我起来！你跪着求我又有什么用？你以为我真的会动心吗？”

“不，不会，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呢？……我照样也会屠了青丘。”

他瞟了龙陌一眼，不禁喝道：“快起来！跪跪跪跪什么跪？！！不要再让我看到了，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做这个有损尊严的动作！！！”

“哈哈哈……堂堂一个龙族太子，何必跪呢？最多不过是别人来跪你，如今就算你中了失心丹，可潜意识里依然保留着这个想法，哈哈哈哈……我可受不起，说不准还会夭折，哼哈哈……我才没那么傻。”

“我命令你起来！”

元歌抛出几根新的傀儡线刺入龙陌的身体里，毫不留情地控制着，后者浑身一阵，得到指令一般本想照做，可一股力量压制了这个念头，两两不同的思维行动相撞，他失去平衡得身子一歪。

“住……手……”

龙陌缓缓吐出两个字，终于能听的清楚，却可不是他想要的，看见龙陌似乎又有了自己的意识，他查看了一番，才发现傀儡线断了几根。

而且数目比他刚才刺入新的傀儡线还要多了几根。

五感，才能，魂灵，被分为三大型，而他已经控制住了最重要的魂灵，没想到龙陌竟然还能反抗。

“虽然我也不忍心伤害你，可既然大人已经下令，我不能不从啊。”他靠近龙陌耳旁轻声道，“听话，别逼我下手狠，被傀儡线绑着越多，对你的身体也不好。”

龙陌摇了摇头。

“哼，又断了。”元歌的目光暗淡了下来，双手唤出了几十根银线，瞬间扎进了龙陌的身体里，“那可别怪我。”

“嗯……”

不知是不是幻觉，他似乎听到龙陌闷哼了一声，随后又看见一口血从嘴里流出，不由得大吃一惊：“你……你……青丘到底有什么值得你怀念的地方？你何必为了这些而强制逼出我的傀儡线？不要命了？？！！”

元歌：“傀儡线入体即融，深入骨髓，强制破术，便等于是要断了经脉。”

罢了。他闭上眼睛，又将手里新幻化出的傀儡线全部刺进每一道穴位，犹如万剑刺入身体里，要不是银线透明细长，并不会让血液流出，否则会看到全身遍是窟窿的血人。

“呃……噗……”

龙陌呕出一口血来，全身已经痛得没有了知觉，他摇摇头，眯了几下眼睛，随着眼前的景象逐渐愈来愈模糊，挣扎了便几下便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呆若木鸡一般。

元歌操纵他起来，他也听话服从了，毫不犹豫地拖着这个被几百条傀儡线刺穿的身体徐徐站起，眼神空洞无比，看不出有一丝的光彩。

“呼……终于听话了……”

折腾了这么久，元歌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把手放在额头上，心中也很不是滋味，明明心里依然在乎，却要装作早已放下的样子。

他伸手捏了捏龙陌的脸，又用力掐了掐，见眼前的人面不改色，顿时觉得失去了当年的乐趣，他叹息道：“阿陌，好久都没有叫过这个名字了，当初我们五个人是多么的逍遥快活，如今回不去了，若是你醒来后知道控制你的人是我，恐怕会恨死我了吧，恨死自己当初为何要认识我。”

一阵感慨过后，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了自己的手指上，湿湿的，一看才知原来是龙陌的眼泪。

元歌：“……”

真傻，明明已经没了自己的意识，却还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这一切。

须臾，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也难以掩饰目光流露出的滋味，不明所以，一言难尽。

犹豫了许久，他松开了死死握紧的拳头，靠近龙陌的耳旁，小声细语道：“你的内丹可以复活这一切，不过——多加慎用，后果自负。”

说完，他警惕地看了一下周围，确认刚才没有人发现后，他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操纵着大队伍前进，心道：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寅时］

“这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是怎么回事？”

李白一路赶往青丘，要不是路上一直有那个怨念在刻意阻挠，不然他早就到了。不知为何，他的第一直觉就是来到青丘后山的那片空地。

遭了，来不及了么？

他一夜的奔腾，使他抵达之时早已气喘吁吁，抬眸，一片桃花林显现在眼前，有的花开，有的花败，细嫩的花瓣上沾着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红色，还未完全凝固，看上去时间并不相差的太久。

“桃……桃花林……？啥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记得？之前不还是一片空地么？”

他捂了捂头，自言自语道：“李白，想什么呢？别胡思乱想好不好？这里的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你只是来救人的！”

好好自我调节了一番，他终于平复了一直乱跳的心，不敢懈怠地径直走入桃花林。

后山里早已成了一片死寂，死尸遍野，空气中漂浮着难以忍受的恶臭味，每一处都沾满了血色的红艳，此景狠狠的在他的心上敲响了一个警钟。

“嘶……”

心脏突如其来地悸动是怎么回事？

远远望去，他隐隐约约地看到凹凸不平的坡上有两个人，天色黑暗，只能迷迷糊糊地看清其中一个人长着龙角，另一个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白龙！”

李白一下便猜到这个人是谁，想也不想便跑了上去。另一个人觉察到有人来了，并未离开，看清来人是李白后，他微微一愣，低声道：“阿澄？”

“什么？”

一个名字落入李白的脑海里，他没有立马停下脚步，反而以更快的速度来到了两人面前，看到了元歌后，眉头皆是一皱：“你？……”

“喂！别走！”他大喊道。

可是太晚了，元歌早已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现场，仿佛是畏罪潜逃。

可事实不就如此么？

算了，事关紧急，来不及多想。

而另一边，也就是现实中，韩溟醒了过来，他猛然间起身，像是被惊醒一般，他捂了一下头，思绪万千。

“你怎么出来了？韩信和李白呢？”百草正在闭目清神，也好缓解法术消耗的劳累，她睁开眼睛，疑惑道。

“还在里面，是我自己醒过来的。”韩溟摇了摇头，补充道，“我进去也没用，帮不了他们，他俩之间的事情还是得由他们自己解决才好。我插手的话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百草看着他的脸色不太好，有点奇怪，关心道：“是里面发生了什么吗？”

韩溟答道：“不，只是遇到了一个熟人，说了几句话而已。”

“阿溟，你不该来这里。”

“哦？那你呢？你就很应该？”

“可我不得不这样做！你若是还顾及当年的情分，就给我让开。”

“就因为我还怀念当初，所以我现在必须阻止你，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越陷越深？”

“这还不是你们逼我的？你以为我想啊？”

“百年桃花宴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呵……哈哈哈……你不需要管，也没这个资格。”

“因为阿亮？”

“哼，没错，师兄年轻英才出众，才华横溢，众多弟子当中他只待我不同，可你终究要明白一个词，那就是利用和背叛。”

“不可能，他怎么会……”

“怎么不会？啊哈哈哈……你要知道人心是善变的，说不准有一天，你也会尝试到背叛的滋味，你会发现，你根本就是个多余的，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成为一个棋子随手可弃的棋子。”

“那你也不可以……”

“有问题吗？就算我今天不来，这些事还是会发生，无法避免，大人计划好了一切，不过是时间的先后顺序罢了。”

“你回去吧，我们还会在见面的，到时候是敌是友还说不定，我在长安等着你们。”

回忆完毕，韩溟头疼地拍了拍自己，自个儿回房间休息了，只留下一句话：“他们醒了告知我一声。”

［梦境］

李白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一时心急忘记了什么，刚想要扶起处于呆滞状态的龙陌，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弹开。

锁魂引已经解除，他现在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神志，可还是需要多缓缓，他也清楚自己都干了什么，一时无法接受。

“狐狸……我杀了狐狸……”龙陌不知所措抱头痛哭，眼眶被染上了一个红色的圈边，血丝在眼瞳中弥漫开来，触目惊心。

不会吧？那只狐狸刚才不还是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吗？啥时候被杀了？不对……这不是巧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