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教师的执着

幽深的走廊里，响起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当、当、当——声音清脆、急促。一名身穿职业装的女教师，手里拿着两本书，缓慢的走了过来，一步，又一步，最后停在了某扇门前。门右侧的牌子上，清晰的写着三个字——“档案室”女教师打开门，走进去。管理档案的是一名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瞟了眼女教师，亲切的问：“小冰，有事么？”毛小冰看了眼一排排的档案，随后对中年男人微微一笑，说：“我想找罗嘉的资料。”“喔，罗嘉。”中年男子在电脑里搜索一番，然后起身，对毛小冰说了句“你坐这儿等会儿”说着朝里屋走去。几分钟后，男子从里屋再次出来时，手里拿着个档案袋，他将档案袋递给毛小冰，重新回到电脑前坐下。“这女孩是上个月跳楼那个吧？林奇也来看过资料了。”男子语气平淡的说。毛小冰点了点头，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了罗嘉的档案。——罗嘉，女，1989年出生，原籍为百花市北洛聚缘小区3号楼6单元3044室，初中就读于“百花市第二女职高中”，2009年以优异的成绩报选青宛市财经大学会计专业，学制三年。家庭成员：父亲、母亲、爷爷、弟弟。联系方式：……毛小冰拿出笔，记下了罗嘉父亲的联系方式，随后将档案放回文件袋，交还给了中年男子。临出门时，中年男子担忧的问：“小冰，没什么事吧？”

没事。”毛小冰摇了摇头。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又说：“其实那件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又何必……”毛小冰打断了他的话，僵硬的笑了笑，说：“放心好了，我只是想帮帮林奇。”中年男人说：“那就好。”走出档案室后，毛小冰回到办公室，将手里的两本书放在办公桌上，随后拿起电话，打给了罗嘉的父亲。嘟……嘟……，电话通了，另一端响起苍老略带沙哑的声音……“喂，那位？”罗父问。毛小冰整理了下思路，介绍道：“您好！我是财大的老师，很抱歉打扰到您了，我是想问一些关于罗嘉的事。”罗父警惕的问：“你想问什么？警察不是问过了么？”毛小冰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没别的用意。请问，在罗嘉出事前的半个月内，你们有给她打过电话么？或者她有没有主动联系您？您有察觉她的异常么？比如她有没有说过一些在您听来奇怪的话？”罗嘉的父亲想了想，说：“她是打过一个电话，说准备晚会，节目都通过了，得努力排练，可能要忙上一阵，聊了一会儿，电话就匆匆的挂断了。”毛小冰紧接着问：“她只说了这些？”罗父抽泣两声，似乎在哭，虽然事情已经过了一个月，但此时提起，对于这个老人，也的确是有些残忍了。隔了一会儿，罗父的情绪平静了些，说：“她还说马上就放暑假了，到时我们就能看见她了，还让我们注意身体。噢，我想起来了，她说她生病了，希望家里邮点钱过去，我给邮了两千，让她赶紧去看医生。”毛小冰安慰了罗父几句，最后便挂

断了电话。今天，毛小冰没课，她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自己想了解的一切。午饭过后，毛小冰找到了罗嘉的寝室，此时罗嘉的几个室友正坐在一起闲聊，见毛小冰进来，瞬间收了声。“你们好，我叫毛小冰，是数学系的老师。”毛小冰介绍着自己。坐在床上的一个胖女生疑惑的问：“老师，有事么？”“我是想了解一下罗嘉。”毛小冰说完，几个女生相互看了看，最后一个瘦瘦的女生站起来，说：“老师，您想了解些什么？”毛小冰根据罗父的描述，直接询问：“在罗嘉跳楼前，她是不是生病了？”瘦女生摇了摇头，说：“应该没有，没听她说过。”胖女生接过瘦女生的话，说：“不过她最近食欲不太好，还总是呕吐。”“呕吐？”毛小冰紧接着问道：“罗嘉有男朋友么？”这次回答的是高女生，她不紧不慢的说：“当然有啦，还不止一个呢。”胖女生和瘦女生一同看向高女生，高女生委屈的说：“本来就是啊！”“不止一个是什么意思？罗嘉的生活平时很不检点？”毛小冰顺着高女生的话题继续询问下去。胖女生回答：“其实不是，罗嘉就一个男友，叫王松，也是我们班级的，两人都处了半年多了，感情一直都挺好的。”瘦女生紧接着附和道：“对对，两人还说毕业后就结婚呢。”高女生不屑的插言：“是，男朋友就一个，可情人多啊。上次她不还说，跟一个比她大的男人去开房了么？还说什么送了她好多东西。”胖女生制止道：“你少说一句吧。”毛小冰见胖女生和瘦女生有意维护罗嘉，心里琢磨在继续问下去，也铁定

问不出什么来，于是她干脆单独把高女生叫到了走廊，单独问话。“你说罗嘉除了王松外还有个情人？你见过么？她们是怎么认识的？”毛小冰一连说出几个问题，然后期待的看着高女生。高女生有些漫不经心，隔着玻璃看了看室内的两个女生，缓缓说道：“我想应该是网上认识的吧。她男朋友对她一直很好，可她却不知道克制一下。很多人都劝她，可她就是不听，现在好了，遭到报应了。这就是对爱情不忠的结果……”听到这里，毛小冰浑身打了个激灵。她听说，这学校有个传说，凡是对爱情不忠的人，就会受到恶魔的惩罚，这传说的由来，始于十年前毛小冰看见的那个跳楼自杀的女孩儿，这女孩儿的尸体是几年后找到的，当时骸骨高高悬挂在教学楼上，白森森的，在月光下，特恐怖。有人说，那女孩儿对爱情不忠，所以恶魔惩罚了她！有人说，是恶魔将她的骨骸挂在教学楼上的，让她盯着所有人！有人说，女孩儿成了恶魔的使者！高女生说：“老师，您没事吧？”毛小冰反应过来，挤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随后继续问：“罗嘉在出事前，有没有过什么怪异举动？”女生听到这里，终于认真了起来，凑到毛小冰耳边，小声的说：“老师，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说是我说的。”毛小冰点头。高女生继续说：“我怀疑……罗嘉怀孕了，但孩子一定不是王松的，这点我敢保证。因为他们根本就没……”对于这个怀疑，毛小冰没有多少惊讶，刚才在寝室时，胖女生说看见罗嘉呕吐时，女人的直觉就告诉她这个答案了。只不过，此时由高女生说出，毛小冰反倒多了几分感慨。毛小冰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高女生一咧嘴，随后认真的说：“之前王松是我男朋友，我了解他。”从寝室离开后，毛小冰冰没直接去找王松，而是去询问了晚会时发生的事，最后了解到，当天晚会时，罗嘉所准备要朗诵的并不是那首《有个皮包骨头的女人》，她是在所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换掉了原来的诗歌，她也因此被老师训了一番。既然这样，罗嘉会不会是因为接受不了老师的教训，所以才一时冲动跳楼自杀呢？毛小冰找到了当时训斥罗嘉的男老师……那老师姓田，姑且称呼他为田老师。田老师说：“晚会现场院里所有的领导都来了，罗嘉的那首诗歌让领导很不满意，不管是怎样的晚会，也不可能会朗诵这种东西，对不对？我当时也很生气，所以就说了她两句，但我只是质问她为什么换掉原来准备好的诗歌，让她给我个交代，我也好给院里一个交代。”回到家后，毛小冰躲进卧室，将几日来的侦查仔细的记载在日记本上，争取不露下任何细节，经过整理，在加上从林奇手中了解来的资料，毛小冰陷入了沉思。法医说，罗嘉的确高空坠落而死，死亡前并未受过重伤。现在法医正对尸体进行全面的检查，而林奇对这个案件的描述就在简单不过了，回想前几天的情景，林奇当时一脸怒相的说：“这就是一个女孩儿，因承受不住压力跳楼自尽了，所有高校都会发生这种事。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十年前的事，但这根本就是不相干的两个案子，我希望你不要在继续追查下去了，如果真有问题，我们警方也会做深入调查的。”其实林奇是对的，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这次的案件或许真的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是因为罗嘉在无法承受压力的情况下而跳楼自尽，但毛小冰始终无法克制自己查下去的冲动。十年前的事，在毛小冰的心里一直是一块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疤，被学校退学后，她接受了整整一年的治疗，家人、朋友、甚至连林奇都认为她的精神出现了问题，她每日

接受着心理医生的治疗，但她却仍固执的相信，她那晚的所见所闻都是真的。为了能够停止治疗，毛小冰对心理医生撒了谎，对朋友撒了谎，对林奇也撒了谎，她开始努力的学习，在外人看来，她真的好了，只有毛小冰自己知道事情的真相，她不敢对任何人讲，渐渐的，毛小冰有了一个计划，她要以最优异的成绩留在财经大学当老师，她要暗中调查十年前的事，总有一天，她会证明给所有人看，她才是对的。但真正被聘入财大当老师后，毛小冰发现自己错了，十年早已物是人非，当初的1教学楼已变成了寝室，当初的学生如今已各奔东西，如果要想查出当时的真相，比登天还难。她开始试着放弃，试着遗忘那段难熬的岁月，每日安分守己的教书、工作，但就在这时，罗嘉自杀了，从楼上一跃而下。毛小冰等了十年、盼了十年、忍了十年……那一刻，封闭起来的记忆如喷泉涌出，毛小冰竟激动的看着罗嘉的尸体，心情许久未能平静。她想，或许罗嘉的死，是老天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可以抹平那道伤疤。当她跟林奇说自己想要追查时，林奇却以为她旧病复发了，劝导她去看心理医生。为此，两人大吵了一架，毛小冰从家里搬了出来。为了方便调查，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毛小冰暗自发誓，这一次她谁的话也不要听，现在没有人能让她背弃自己的想法了，她要一直的追查下去，直到能够找到说服她的证据为止。就算罗嘉是真的自杀，但自杀也要有原因的，毛小冰要找出这个能让一个人自杀的原因，况且通过调查，毛小冰已经越来越认定了，罗嘉的死，并不是自杀那么简单。原因有几点：其一，罗嘉之前可能有身孕。其二，罗嘉除了固定男友王松外，还有一个年龄较大的“情人”。其三，罗嘉自杀前唯一的怪异举动就是在晚会上擅自更改了诗歌，除此外，好友、室友、甚至连老师也没发觉她的异

常。一个人面对生命的终结，无论隐藏的再好，也一定能够看出一些猫腻的，除非……除非就连罗嘉自己也不知道，她会突然自杀。这，可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