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馆（2）

立夏以后，夜幕星河降临的时间越来越晚，存在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短。

穿过一条逼仄蜿蜒的小径，就会看到一堵四处漏风的墙，中间有一个不多高的半圆形破洞。其实还是以前一堵门存在的地方呢，后来拆迁队来了一次，就成了空洞，还被画上了一个“拆”字，但这些年也没再被动过。

墙里停着一辆辆破旧的自行车，骑座上积满了土色的灰，逆着强烈的光线，显出毛茸茸的边缘。

风轻轻刮过，如同一只绵绵的触手般撩拨起楚溪竹额前的碎发。

暮色扩散开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楚溪竹趁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时，抬起头匆匆瞥了黄明昊一眼，呆住了。

他的背影在小巷中昏暗的灯光下映出长长的影子，拓印出淡淡的悲伤来。

老旧的居民楼中亮起一盏盏昏黄色的灯光。所有人都在苍茫的世界中越陷越深，只到被迷雾吞噬干净，才会想起最最从前的样子吧。

来不及回头。

踏进家门才发现，空气里充满了腐烂的气息，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城市……吗？

楚溪竹放下书包转身就戴上了围裙，灶台很小，做饭永远都很不方便，为了节省时间，饭菜总是最简单的样式。

一张木质桌子上全部都是细细小小的孔，似乎还发了霉，让人看着心痒痒。

黄明昊坐在桌子前，手中的黑色签字笔在演算纸上飞快的滑动着，顷刻便是密密麻麻的一页算式。

“饭做好了。”

黄明昊闻言起身，两三口刨完了一碗米饭，盘子里的菜也还是一口没动，楚溪竹盯着盘子里的肉丝看了一眼，喉咙里涌起一阵苦涩，端起碗刨了几口饭，眼角渐渐胀痛起来。

黄明昊走进屋子里，站到一个并不是很稳当的凳子上，从衣柜上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生锈的铁盒，从里面抽出一张二十的纸币，跳下凳子递给楚溪竹。

楚溪竹瞪圆了眼睛，看看二十块再看看黄明昊，掩饰不住的诧异眼神朝着黄明昊袭去。她把手胡乱的在围裙上蹭了两下。

黄明昊或许是不知道该怎样表达，眼神有些不自在。

“学校明天要去校外参观。”

语气变硬了不少。

楚溪竹这才想起老师早上说的话，好像要去什么博物馆吧，还要交额外的二十元门票钱，她当时根本就没想过要去。

她笑容僵在了面孔上，手上也一直重复着同一个摆手的动作。

后者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右手中的钱已经被捏成了一个皱巴巴的纸团，他的眼中多出了几许凌冽，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啧，你早晚跟她一样。”

语毕，拎起书包侧身走进房间，又听见“哐啷”一声，是门被上锁的声音。

楚溪竹猛吸一口气，像是有温热而刺痛的液体迅速流进心脏最深处。

她拿起桌子上一只盘子就摔在了门上。

盘子顿时四分五裂，变成一块一块的玻璃碎片，夹杂着菜中还未散掉的腾腾热气。

看着地上掉着的两三条肉丝，血管里像被横亘进了棉絮，心脏表面终于变得千沟万壑，疼痛消失殆尽，只剩下心中最后的触感，期待它可以带来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