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蔷薇之卷 第四章 希望密码

“逃出去！”秦十念显然被他大胆的想法吓到了。她的声调不由得高了起来。在她失态惊动到外面的人之前，她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唇。

一边的秦玖言冷冷的看着她。“嗯，逃出去。”他的声音很低，但是却异常坚定。

“可是……”她惴惴不安，“可是我们又怎么能逃出去呢?”

秦玖言黑色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东西，可她偏偏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的光芒。是错觉吧，是的，错觉。她这样想。

此时她也竟然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了。她生于此长于此，是这个地方将她养大，如今要她去憎恨这个地方，真的办得到吗?她并不是真正的迷醉于夜上海的繁华里，其实夜上海的繁华也完全不属于她这样的卑微的人。她无权享受这繁华。可是——倘若是将一切，自己所受的一切当成让她苟活于这个世界的报酬，或许，她并不会执意不去接受。于是，她接受了一切。但是今天看来，她的哥哥并不是这么想。

“你不想要出去吗?你说过想要去看海，想要去天涯海角吧。那我们去，我们一起去。走出这里，我们就快要到了。”

天涯海角?天涯海角，她何尝不想去。只是她真的能够逃出去吗?在这样的地方长大，她真的还有去往天涯海角的资格吗？——其实，或许她只是拿这样的身份当成挡箭牌罢了，她根本没有逃脱的勇气。

秦玖言的双手忽然缠上了她的肩膀。他闭上眼睛，一字一句的在她耳边说到，“如果我们再待下去，迟早是和那个女人一样的下场。”

他感觉得到她身体猛地一震。可他的心脏似乎是石头做的，根本没有任何心痛的反应。

石头……么。他冷笑一声。

“哥哥……”她从这个太死的拥抱中抬起头，“我们，逃出去。”

给这个拥抱施加力量的一方显然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他不肯放开固住这个小女孩的双手，眼睛仍旧深深的闭合着。

“我答应你——十念，我答应你，你要记好。我答应你，一定会给你最好的生活，让你成为最美丽的公主。”

那一刻，东方的太阳正在升起，可阳光还未来得及照到地面，便被伪装成彩霞的乌云遮住了。那一刻恍惚间，成了黑暗笼罩的世界。本该是黎明。

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笨拙起来。秦玖言的胳膊加了力气。

于是，对于她，只是答应一句，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好。”

哥哥 我们拼死一搏，我们去我们的天涯海角。

他准备好了赌上一切的勇气。十念……我会永远永远守护你。

上海的不寐，从来都是在白天陷入宁静的。各屋的主人们都在歇息，为不寐的夜晚做着充足准备。可是，也只有此时，像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的不寐才会展示出她真正的面孔。

厚粉之下的真正的面孔。漂亮女人厚粉之下的黄皮，像是西洋女人怀里抱着的沙皮狗的褶皱的皮肤一般，卸下珠宝的妓女，像是卑贱的抹布一样任人蹂躏。可到了夜晚，一切都不同了，不寐的灯光会为她们的皮肤上一层黄油，让她们像法国的曲奇饼干一样大受欢迎。她们嬉笑怒骂，让别人尊称她们一句先生。可是殊不知这一句先生，便是侮辱了世代的光明之人。

可，光明又算得了什么?不光明又算得了什么?

她们窥视着深渊，却绝不惧怕深渊。即使深渊也在窥视着她们，但因为她们见过人的黑暗，并不觉得深渊有什么可怕。

人，才是最可怕的了。

于是她们从黑暗的迷醉中醒来，在黎明中昏睡过去。睡一觉，夜晚，才是真正的光明。

于是此时，到了黎明了。

最后作为哥哥的一晚结束了。从此之后，对于秦十念，他秦玖言要么是路人，要么，是罪人。这一切，都要看他能否成功。

他挽着她长发的双手忽然冷了起来，让他禁不住想去温暖。几乎是迫不及待。

他也要愣住了。

双唇，紧紧的贴在她的发上。几乎，是迫不及待。

此时此刻，他竟然迫不及待的迷惘了——他想，如果可以一直一直守护她，似乎也，不枉此生了。

他还记得她出生时的样子，小小的一团，那么脆弱，那么可怜，似乎随时

都会死掉一般。如今，可如今，他是不是也要把这个家伙毁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