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哥——谢簪、谢簪。”
“醒了……”少年在沙发上动了动,声音带点不正常的沙哑和浓浓的的睡意。他朝床头柜上伸出手,摸索手机。
下一秒,谢簪直接缠着被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险些没蹦到桌子上。他脚边一个玻璃杯掉在地上,骨碌碌地满地打滚。
“我……”谢簪拼了狠劲才把后面几个不文明的字咽下去。
“哥?……你也太蠢了吧。”来叫他起床的弟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去洗手池边上抖冰块。
谢簪沉默着,不太打算回话。刚刚那一下,把他夜里放着“取凉”的冰块冰水全倒在了头上。他本来就有点感冒,现在更是觉得头都痛了起来。
2).
“我去上课。”谢簪收拾利索,半蹲下来和弟弟说:“你一个人在家里的话,就……”他停下来,“哎?”了一声,又从头上找出块化了一半的冰块,随手丢到了几米开外的垃圾桶里,才继续道:“就在我屋里呆着吧。”
这话一出口,本来一脸“我哥太蠢了超嫌弃”的男孩突然热泪盈眶,差点认他作再生父母。
谢簪背后是窗户,他逆光站着,轮廓模糊却柔和。
“我走了。”他说。
3).
坐在高二的教室里,谢簪一直在打呵欠。最后他实在抵不过生病时的困倦和无力,趴在桌子上,胳膊一压睡了过去。
一闭一睁眼。
等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的时候,诧异地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你谁?”他都自己单桌一年多了。
那少年正架着二郎腿玩手机,听到谢簪出声便侧头瞥了一眼,笑笑说:“你的新同桌。”
“不认识。”谢簪诚恳道。
谢簪不认得他,那少年也不恼,反而是清了清嗓子准备自我介绍;但是谈话在这里被打断了。
——他的左手食指不自觉地压在声控键上。谢簪眼睁睁地看着音量从静音开始一格格地往上跳……
然后游戏挂掉了。
当时离中午只剩下了一节课,不少人已经昏昏欲睡,结果被“嗷嗷~~哦!哦!啊~~!”的声音惊得半死。
4).
“我,”谢簪咬咬牙,“为什么也要被罚站?”
“大概……”少年愣了下,发现谢簪除了睡觉好像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只好上去揽了揽谢同学的肩以示安慰,“辛苦被我连累了,同桌。”
被他连累又搂肩的同桌:“滚。”
啧——言简意赅。
罪魁祸首把黑色的手机往校服口袋里一揣,笑眯眯地补充他们刚才的话题。
“我叫季疏浅。”
“肤浅?”谢簪头痛得厉害, 睡了一会甚至有点发晕。
“疏浅。”
“哦。”……好女性。
5).
刚开学的九月,天气还偏凉,谢簪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季疏浅就凑过来问:“同桌?有没有什么话想说?”
“有。”
“什么?”
“手,拿开。”
被光明正大地嫌弃了,自小就是众人瞩目的季帅哥“啧”了一声,手上用了点力,把人更近地揽了过来。
谢簪瞟他一眼,头干脆往边上一歪,不理这个傻逼,继续补觉。
“你不会掉下去么?”半睡半醒间,他听到季疏浅低声问他。那声音好听得紧,音色天生有些低哑,不像他,生病了声线才会微微变沙。季疏浅那压下声来安抚人的声音,就像在刻意引诱谁,令人酥麻。
然后他的头被按回去,枕上了一样东西。
十七八岁少年的肩膀瘦削,尚青涩的身子骨头有点硌人。
谢簪自己应该是小声地喃喃了一句“谢谢。”,因为他听到季疏浅说:
“不用谢,我胸前戴着鲜血染出的红领巾。”
——……哦。
——怪吓人的。谢簪迷迷瞪瞪地想。
6).
谢簪不合群,不认识同学,但每个人都知道他,而且记得很牢——
八班谢簪——“疯子学渣”,又称“谢不要命”。
与他相对的,还有个“变态学霸”——季疏浅,也有别称——“季不要脸”。
这个名号来得让季疏浅都很蒙蔽。
——曾经有人明里暗里挑衅季疏浅,可能那天他心情不好,竟把十九个人的左臂打断了,最后还极其恶趣味地挨个把人家扒了在胸口上划十字。
——……变态吧?
但是大佬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
“TMD我怎么就不要脸了??!”
7).
“八朵花九中”每学期都要分班,就仿佛有黑箱操作一样,谢簪每次都留在八班;季疏浅却一班班地换。这次,终于把几位大佬中最让人闻风丧胆的两位人物凑一起了,而且高二下学期以后,为了稳固情绪就不会再换班了。也就是说——
“我是季疏浅。从此以后的同学。”少年身着干净清爽的校服,勾唇弯眉、如此笑道:
“多关照。”
8).
换做平常,谢簪是不会这么做的。他太不喜欢和别人肢体相碰。但今天毫无征兆地,上午十点多钟的暖阳,空无一人的走廊,少年斜过肩膀,揽过他让他靠。
可能是因为季疏浅身上那股干干净净的茶香嗅得人极是放松,也可能是他有些过于昏昏沉沉——
谢簪就这样枕着自己同桌的肩膀浅眠过去了。
下课的时候,季疏浅一只手遮在他的耳朵上,右手随意地戳着屏幕。
“呃……靠?”二班永远比他们八班下课早,身在二班的顾在过来之后近乎崩溃地瞪着他们,“这这这?”
“小点声会不会?”季疏浅“啧”了声,左手捂得严了些,“我同桌睡觉呢!”
“我见了鬼了?这你同桌?你有同桌?他怎么着你了?你现在是不是特生气?你冷静点……这样还不如打他一顿呢?”不管再怎么激动,顾在还是乖乖地压低了音量。
季疏浅还没来得及理他,就感到肩上的温度隔着一层布料似乎开始有点不对劲。他皱皱眉,右手探上肩上人的额角。
——烧起来了。
“我就说,怎么可能这么乖。”他直了直腰,左手滑下去扶住谢簪的腰,轻声安抚道:“你睡你的。”
谢簪隐隐约约地哼了声,身子又往他这靠了靠。
“卧槽,”季疏浅被他气笑了,“这算烧糊涂了吧。”
“顾在。”他就这样架着谢簪,还没走多远,头也不回地嘱咐道:“你和我老班说一声——我去医务室了。”
“不是你为什么要帮他啊?”顾在追了几步,冲他背影喊道。
少年的脚步顿了一顿。
不多时,他回答说,“……因为我胸前有鲜血染出的红领巾,见义勇为。”
——呃。
——怪吓人的。
9).
“这谢簪是吧?帅哥来了好几次啦!”校医撕了张退烧贴给谢簪贴上,又转头和季疏浅说,“你同学身子挺虚的。”
季疏浅听着,应了两声。
过了一会他突然开口:“谢……我同桌不喝冲剂。”
校医愣了愣,然后恍然大悟道:“哦对!帅哥从来不喝这个,我给忘了!”她把一盒药放回去,又找了一板胶囊。
少年摇摇头,眼神意味不明地靠上窗沿。风吹进来的时候总带有股消毒水的药味,季疏浅不喜欢这个味道,却站在那里一步不挪。
他站的地方,给枕头上投下一片阴影;谢簪脸上没有了太阳光,明显睡得更安稳了些。
医生抬抬眼。
——这少年的长相和谢簪那幅性冷淡似的外表不同。他眼梢微微上翘,端得一副乖顺的模样;是心里若有什么结,看了他就能解的类型,眉目盛光,笑容温润。
——九月一日。
——年级第五季疏浅和年级倒一谢簪。
——要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