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聊赖的坐在车上，随意拿起一缕头发寻找分叉的部分。眼睛的余光里闪过一抹红，侧头一看，一对爷爷奶奶级别的夫妇正缓慢经过我身边。
老爷爷手里，拿着一串气球，大概有六七个的样子，红黄蓝，跌跌撞撞的相互拥挤着。老奶奶跟在老爷爷身边，慢悠悠的走着。
第一反映，我觉得那串气球是给他们孙子孙女带的。
神情有点恍惚，好像我突然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有一个人，很多年前，也是会这样的。
在阳光还温柔的时候拿着小疯子跑到外面去晒太阳，眯着眼睛看人来人往的风景，和周围人说自己养的花和喂的鸟，听单田芳的小说，手里搓揉着木制的转球，低沿帽子恰好可以挡住他额头的皱纹。
我一直很盼望他出去晒太阳，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略弓着腰的背影会出现在小区门口，手里除了有随身携带的小凳子，总是会多出来一样我最喜欢的东西。
糖葫芦，冰棍，气球，棉花糖。
基本不会重样子的，他记性不好，但是从来不会带回来我不喜欢的东西。我跑的不快，可是没次很难看的跑过去扑倒他怀里够他手里的吃的时，他却笑的皱纹都出来了。
我会等他回来，和他一起坐在窗边，沏一壶好茶，两个人用一样大的杯子，比赛谁喝的多。
我总是能赢。
过年的时候会回老家，他和妈妈那边所有的家人一样舍不得我离开。于是在我走之前的晚上偷偷和我约定好，每天在他的房间给我系一个气球，这样我回来的时候就能和他一起玩了。他说话很慢，很轻，偷偷的语气，就像在每次妈妈不让我吃糖时悄悄塞给我糖一样。
所以呢，回来的时候，屋子里都是五颜六色的，很漂亮。
夏天的时候，他会早起去遛弯，带给我抓到的正在蜕变的知了，可是我起来的时候看到的总是早已变好了趴在纱窗上的蝉。秋天的时候，他会偷偷给我带回来一把麦穗，放在平底锅里烤一烤，很香。我小时候不午睡，他也会站在阳台上陪着我吹泡泡。
我基本每天一睁眼就能见到他，他会笑给我拿衣服穿，给我捡起来被我扔下床的小黄熊，然后开玩笑的问我有没有尿床。
上了小学，有一次下很大的雨。他接我回家，伞不够大，我看见他肩膀都湿了，周围的地面冒着泡泡。他和我说，没事，咱们回家。
这些记忆，还那么清晰。
人会变老，他也一样。不知是不是他对我太好，我一直认为他疼爱我是天经地义。直到有一天爸爸每天都要给他输液，他再也不会给我买吃的回来，我偶然间在家里看到放大了的他的黑白照片。
所有人都瞒着即将中考的我，已经预感到了不好的事会生，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再见面的时候，我在他安静没有呼吸的床前长跪不起。
我没有哭闹家人的隐瞒，只是像哑了一样不说话，安静的写着有关他的回忆。我会哭，一直哭，眼泪浸湿了整张纸，撕掉再重写。我这样折麼了自己很久很久，直到可以很平静的记录他对我所有的爱。
和他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新年时，我13岁，他穿着唐装坐在那里，我用拥抱着他，亲了他的脸。我轻轻的问，我是谁？他不说话，却用干枯的手握紧了我的手，说了一句，我疼你。
六年过去了，现在的我，想起他，还是哭的泪流满面。
我好奇的问过他，为什么你疼我会超过自己的孙子，我可是个女孩。
他递给我一块糖，摸了摸我的脸。
“你是我女儿的女儿啊，我为什么不疼你。”
你最爱我了，我一直知道的。
我也最爱你了，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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