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一家离开的那个周一,德文郡下起了雨。
玉兮一整夜没睡好。天刚蒙蒙亮时,她听见了汽车引擎的声音,还有行李箱轮子碾过碎石路的动静。她从床上爬起来,赤脚跑到窗边。
搬家公司的面包车停在卡特家门口。她看见艾玛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红色外套,被妈妈牵着走向车门。艾玛在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直直看向玉兮的窗户。
玉兮立刻躲到窗帘后面。等心跳平复,她再探出头时,车子已经开走了。石砌小屋恢复了空置的模样,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后院那棵橡树还在,树屋还在。
那天早餐时,秋做了玉兮最喜欢的草莓酸奶松饼,塞德里克试图讲个傲罗办公室的趣事。望舒安静地喝着牛奶,偶尔抬头看看玉兮。
秋一边擦盘子一边说:
秋·张“今天我和塞德里克都要去魔法部。”
秋·张“望舒可以陪你在家,或者你们可以去对角巷转转——”
沈望舒“我今天要和隆巴顿教授通信。”
沈望舒“他上周说可以提前借我一本《千种神奇草药及蕈类》的注释版,我想今天去取。”
秋·张“那……玉兮想一起去吗?”
玉兮摇了摇头。
塞德里克“那就在家吧。”
塞德里克站起身。他走到玉兮身边,手掌在她头顶停留了片刻——一个犹豫的,几乎算不上的抚摸。
塞德里克“书房里有新到的《唱唱反调》,卢娜阿姨寄来的。她说你应该会喜欢。”
门关上了。房子里只剩下两个女孩。
望舒收拾了餐具。她擦完桌子。
沈望舒“我不是故意要丢下你。”
沈望舒“只是……纳威教授的信很重要。而且……”
沈望舒“而且我觉得你需要一个人待会儿。艾玛和本走了,你肯定——”
叶玉兮“我没事。”
叶玉兮“你去吧。我正好想试试妈妈教的新魔咒,有人在反而分心。”
望舒看着她。最后她点了点头,起身走向壁炉。
沈望舒“我晚饭前回来。”
她抓了一把飞路粉。
沈望舒“如果……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去树屋看看。艾玛说她在里面留了东西给你。”
绿色的火焰吞没了她的身影。
玉兮在餐桌边坐了很久。她数到第一百下时,站起身,走向后院。
雨中的橡树散发着湿润的泥土和树皮的气味。树屋的木板被雨水浸成深褐色。她爬上梯子——卡特先生做的梯子很结实——推开了那扇小木门。
树屋里很干燥。她看见了艾玛说的东西。
那不是一个包装好的礼物,而是一个用树枝和麻绳搭成的简陋架子,架子上摆着四样东西:一本麻瓜的素描本,一罐彩色鹅卵石,一个用贝壳粘成的小盒子,还有一封没有封口的信。
玉兮先打开了那个贝壳盒子——本的“神秘礼物”。里面不是她想象中的珠宝或魔法小玩意儿,而是一小撮干燥的苔藓,几片完整的枫叶标本,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条。纸条上是本歪歪扭扭的字迹:
“给玉兮:这些是树林里最魔法的东西。妈妈说麻瓜看不见魔法,但我觉得我们都能看见——只是看见的方式不一样。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别忘记我们。本。”
彩色鹅卵石是艾玛收集的,每一颗都来自他们一起去过的小溪。素描本里画满了这四年的片段:四个火柴人在树下野餐,歪歪扭扭的树屋设计图,一场想象中的“落叶大战”战况图。最后一页是一张完整的画:四个孩子并肩坐在树屋屋顶,背景是漫天繁星。艾玛在画下方写道:
“奶奶说星星不会真的消失,它们只是太远了,看起来像不见了。朋友大概也一样。十岁生日快乐,玉兮。等我们都长大了,一定要再见面。那时候我要开一家糖果店,你来做我的首席品尝师。说好了。艾玛。”
玉兮拿起那封信。信纸是麻瓜文具店最普通的那种,带着淡淡的柠檬香味。
“亲爱的玉兮,
如果你正在读这封信,说明我已经在去利物浦的路上了。对不起,没能陪你过生日。但妈妈说,有时候告别拖得越久越难受,我想她说得对。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去年夏天,我们玩躲猫猫那次——你躲在树上,树叶突然开始摇,记得吗?其实那不是风。我看见了。树叶是跟着你的手在动,你当时正盯着自己的手心,好像那里有什么你看得见但我看不见的东西。
我回家问了奶奶。她说有些巫师家族有天赋,有些天赋看起来像魔法,但其实更……沉重。她说如果一个人身上带着这样的东西,那她需要特别好的朋友,因为只有朋友能让她记得自己不只是那个天赋,她还是她自己。
我不知道你身上有没有那样的东西。但我想让你知道:对我来说,你从来都只是玉兮。会爬树比我快,下棋总输给望舒,害怕蜘蛛但会假装不怕,喜欢吃糖的玉兮。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那个天赋太重了,记得写封信给我。就算我不能用魔法回信,我也会想办法回。
永远的朋友,
艾玛·卡特
又及:本让我告诉你,他给你的苔藓如果泡在水里会变绿,那是麻瓜的魔法。”
玉兮把信折好,放进贝壳盒子里。她抱着膝盖坐在树屋地板上,听着雨声,很久没有动。
那天晚上,望舒从对角巷回来时带回了两本厚重的草药学书籍,还有一袋蜂蜜公爵的新品糖果。秋做了丰盛的晚餐,塞德里克讲了一个逮捕非法饲养炸尾螺的商人的故事。餐桌上又有了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