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的‘死气’……浓得有点超标啊。”
刚踏进沧南市的地界,云拾光就忍不住挑了挑眉。生命的气息在这里仿佛罩了一层薄雾,虚幻得不真实——简直像是哪个粗心的编剧随手糊上的背景设定。
她怀里抱着只通体漆黑的猫,一丝杂色也无,唯有一双眼睛生得奇异:一金一蓝,像把昼夜各裁下一角,镶了进去。
“喵。”
黑猫在她臂弯里动了动,竟悠悠开口,语调却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沧南市的居民,其实十年前就该死了。”
“有人借‘奇迹’之力,硬是向天地讨回了十年光阴——只可惜,这债,终究是要还的。”
云拾光轻轻挠了挠猫下巴,目光扫过街边往来如常的行人。
“所以……这十年,马上就要到了?”
“嗯。”
黑猫眯起那双异色瞳,望向远处渐沉的暮色。
“时辰快到了。”
云拾光挑了挑眉,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猫下巴,“所以,你大老远催我来沧南——到底是想让我围观这场‘集体逾期’。”
黑猫舒服地仰了仰脖子,声音却依然平静得像在念天气预报:
“这里有大夏转生的神明。”
“谁?”云拾光瞬间支棱了起来,连带着怀里猫都跟着晃了晃。
“二郎神,”黑猫顿了顿,异色瞳孔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玩味,“以及他的哮天犬。”
云拾光沉默了整整三秒。
“……哪位?”
“你没听错。”黑猫轻巧地跃上她肩头,尾梢扫过她耳侧,“正是那位清源妙道真君——只不过如今,他是凡人之躯。”
暮色在她眼中沉淀下来,先前那点雀跃悄无声息地熄了。
空气沉默了片刻。
远处霓虹闪烁,落在她侧脸上,明明灭灭。
“当年迷雾降临,”黑猫的声音低了下来,尾巴尖无意识地轻扫,“诸神各自求生——献祭子民,换得神座安稳。”
它顿了顿,那双异色瞳在渐暗的天光里显得格外深。
“唯独大夏诸神,走了另一条路。”
云拾光感觉到肩上的猫爪微微收紧了。
“他们燃尽本源,血肉为基,神魂为引……铸成九座镇国神碑。”黑猫的声音很轻,却像某种古老的钟鸣,一字字叩在暮色里,“碑成那日,群星摇动,天地同哭。”
神碑立,诸神陨。
长街尽头有晚风掠过,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
“然后呢?”她问,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干涩。
“然后?”黑猫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然后诸神散入轮回,沉睡在人间烟火里,等一个……或许永远不会来的归期。”
它转过头,一金一蓝的瞳孔静静映出云拾光的脸。
“而你的任务,阿云,”它说,尾音融进渐起的夜风里,“就是重启这场轮回,让该归来的归来,该镇压的镇压——”
“把那座空了太久的地狱,重新建起。”
暮色沉甸甸地压下来,云拾光的声音轻得快要化在风里。
“……我真的能做到吗?”
街灯在她眼底明明灭灭,映出几分少见的恍惚。
黑猫静静看着她,异色瞳里沉淀着千百年的暮色与星霜。
“阿云,”它开口,嗓音平稳如古井无波,“你是酆都大帝的女儿,幽冥正统的继承人。这担子,于情于理,于血脉于天命——都该你扛。”
“可我……”她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却碎在喉间。
黑猫轻轻跃下,踏着满地斑驳光影,走到她面前。它仰起头,一金一蓝的瞳孔里倒映出她微微苍白的脸。
“当年大帝神陨之前,”它顿了顿,尾巴无声地扫过地面,“亲手将你送离幽冥,封存记忆,藏入这人间烟火……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夜风忽然紧了,卷起远处便利店门口叮当作响的风铃。
“不是为了让你躲,”黑猫的声音低了下去,却字字清晰,“而是为了让你‘看见’——看见人间如何活着,如何死去,如何在这片诸神曾倾尽所有守护的土地上……生生不息。”
“而现在,”它说,“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