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寒川念栀夏洛虞美人
凤鸣山庄的武林盟主萧远山,是江湖人尊奉的正道标杆。他一柄长剑守江湖安宁,一生以“大义”为圭臬,与发妻相敬如宾,对独子萧惊尘的教养更是严苛到不近人情,却从未对人提及,年少时曾与一名唤上官氏的女子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彼时他尚未登临盟主之位,一边是青梅竹马的情深意重,一边是名门婚约与武林霸业的诱惑,最终他选择了后者,将上官氏弃于茫茫江湖。这份被辜负的深情,终是在岁月里熬成了蚀骨的恨。
上官氏携恨隐居,诞下一子,取名上官秋月。自他有记忆起,人生便被“复仇”二字牢牢禁锢。寒玉石室是他的囚笼,刺骨的冰水、沾血的藤鞭是他的日常,母亲日复一日逼他苦练至毒功法《噬魂诀》,逼他跪在刻满“杀萧远山,乱凤鸣庄”的石壁前立誓。她教他辨人心险恶,教他以算计护身,教他弱肉强食是江湖唯一的生存法则,却从未教过他何为爱,何为暖。他的童年没有日出日落,只有永无止境的练功与责罚,他以为母亲的狠戾,全是因萧家的背叛,却不知这份狠戾背后,藏着她对萧远山未绝的执念。
十五岁那年,母亲咳血而亡,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腕,反复叮嘱的依旧是复仇。他在整理遗物时,意外翻出一本泛黄的手记,那里面没有半分恨,只有少女怀春的懵懂与悸动,字字句句皆是对萧远山的思念。直至此刻,上官秋月才惊觉,自己不过是母亲复仇的一枚棋子,他活了十五年,竟从未为自己活过一日。
此后八载,上官秋月执掌隐秘门派千月洞,以雷霆手段搅动江湖风云。他化身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杀伐果断,擅于操控人心,麾下影卫遍布武林,能于弹指间挑起门派纷争,能以三寸巧舌颠覆正邪格局。他不信任何人,手腕上的玄铁链沾过无数鲜血,眼底的荒芜,比千月洞的寒雪更甚。
变故发生在一个暮春。他遭萧惊尘暗算,身中化功散坠崖,流落至与世隔绝的青萝谷。谷中住着一位名叫泠诺的姑娘,无父无母,由隐居的老药仙抚养长大。她天赋异禀,精通医术毒术、琴棋书画,更习得一身轻盈灵动的《清风诀》,平日里最爱侍弄谷中花花草草,守着一方净土,过着悠然自得的日子。
泠诺撞见浑身是血的上官秋月,非但不惧他满身煞气,反而软着嗓音喊他“哥哥”。她将他拖回竹屋,以银针逼毒,以草药疗伤,守着他三日三夜。待他醒来,她递上温热的米粥,又将一串亲手打磨的菩提珠塞到他掌心,珠子上刻着小小的“安”字,她说:“哥哥,这珠子能护你平安喜乐。”
那一声软糯的“哥哥”,那串带着掌心温度的菩提珠,如一道微光,劈开了上官秋月二十三年的黑暗。他将珠子系在手腕,从不离身,而后带她回千月洞,对外称是义妹,将她宠成了洞主殿里唯一的例外。他为她建种满繁花的暖阁,亲自为她挑选甜糯的点心,在她被洞中人刁难时,只需一个眼神便能平息风波,在她夜里做噩梦时,默默守在门外直至天明。
泠诺不知他的复仇使命,不知他与萧远山的渊源,只看得见他冷漠外壳下的温柔。她用自己的纯粹与温暖,一点点融化他心中的寒冰,偷偷在他的玉佩上刻下桃花,盼着他能放下仇恨,陪她看遍世间繁花。
可江湖的风雨从不会因温情而停歇。萧惊尘觊觎盟主之位,设计挑拨千月洞与凤鸣山庄的矛盾;千月洞长老不满上官秋月因女子动摇复仇之心,暗中策划叛乱;萧远山得知上官秋月的身份,心中愧疚翻涌,却又碍于正道颜面,不得不拔剑相向。
当尘封的过往被层层揭开,当复仇的利刃直指萧远山,当泠诺知晓自己深爱的“哥哥”,竟是武林盟主的仇人,这段在仇恨里滋生的爱恋,便成了一场宿命的博弈。上官秋月站在冰峰之上,望着手中的菩提珠,望着暖阁里浅笑的泠诺,生平第一次生出了迟疑:这一生汲汲营营的复仇,真的是他想要的归宿吗?而他与她的缘分,又能否在正邪殊途、血海深仇的夹缝里,开出一朵不败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