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寒风凛冽，直吹得我耳朵疼。
我最怕冷了，但是看在阳光还算不错的份上，今天我就原谅你(冬天)了。
此刻，我很开心，不，是异常兴奋，我并不打算与人分享我的喜悦，可我抑制不住我嘴角上升的弧度。
“念……”，刚听见这个字的前调，我就立刻愤怒地回头瞪了那个小男孩一眼。
留下这个眼神之后，我就毫不留恋地转过头来。
如我所料，那个小男孩果然没敢再开口。
我完全不想沾染感情这种极其麻烦的需要极多时间和精力来维持的东西，所以我尽量不与外人有任何纠缠。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努力地在班级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还是有个人一直缠着我。
今年，我上五年级。
去年，我刚转到这个学校读四年级。
不巧，和他分到了一个班级。
他单纯地像个傻子，竭力地对每个人好，甚至还包括我。
一开始是这样的，不过后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老是在学校缠着我。
他还总往学校带好吃的、好玩的，想逗我开心。
不过，自我感觉，我给他的反馈很少。
一呢，是因为习惯。我大部分时间，习惯了面无表情，很多时候，就算表达情绪，也多以愤怒居多。而且，我早已习惯了一个人，我的世界很小，很多时候，只能容下我一个人。我从来没有和外界接触过，我不仅是不擅长人际交往，更多是完全不会，一切都需要重新开始。太久没说话，每次一说话，很容易断断续续，还词不达意。最讨厌的是，我这个人还很傲娇，从我嘴里冒出来的话一般都不是好话，所以我一般不说话，怕得罪别人。
二呢，是因为慢热。整个世界，与我而言，都是新鲜的。一切适应都需要时间。所有涌入我眼的一切事物都请遵守秩序，排好队，等着我一个个理解、接纳你们。
就我这样的人，或许注定不应该拥有朋友这种东西。
但是，傻子除外。
一般，我与他交流，都是写小纸条。而且我严肃警告过他，不许跟别人说我们认识，更不许在大庭广众之下喊我的名字。
本想着，分班了，就再也没联系了。结果，我们俩竟然又分到一个班了，还是失策了。
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总之，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听我的话。就这点来说，我很满意。
所以，我就勉为其难地再忍他一年吧。
放学时，校园内外，人来人往。
我看到那个男人了，他微笑着向我招手。
我朝他走去，亲切地叫了声，爸爸。
“爸爸，你今天怎么亲自来接我了?你不是最近工作都很忙吗？”
“你忘了?今天，你外祖母带着你小姨要过来看你呢。这么快就忘了?”说着，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
“爸爸，你不说，我都忘了，咱们快点回家吧。”才怪，我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好久呢。
“就知道，你着急。她们也着急，非要一切来接你。人这么多，我就让她们先在车上等着了”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车子旁边。
我打开后车门，里面坐着一个长相不算惊艳，但却十分舒服的女孩子，这就是那个大我两岁的小姨。她温婉善良，美好得不像这个世界的产物。是在我遇到那个小男孩之前，第一个从心底吸引着我的同龄人。
前排副驾驶，坐着我的外祖母，慈眉善目，是一个温柔却又坚韧的老太太。她从内而外散发的那种气质，格外让人向往。
我们互相微笑，即当做打过招呼。
车上刚开始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我猜，她，甚至她们都产生了怀疑。
不过，我必须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若无其事地挑起话题，与他们聊天，气氛暂时得到了缓和。
回家后，一切如常。但我知道，不久后，就会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晚饭前，外祖母单独找到我。跟我说：“上次回家后，我才发现丢了戒指。不值钱，但是是你外祖父留下的为数不多的遗物，你可不可以帮我留意一下？”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肯定会帮您留意的”
“嗯”
“对了，我想你妈妈了。2个月前的监控记录，还能调出来吗？”
“家里的监控应该不能了，外祖母，您别太伤心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她的神情有些落寞，迷迷糊糊地朝门口走了两步。
“等一下，外祖母”，我像突然间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让她留步，“可能还能看到”
我把我的玩偶，交给了外祖母。那是妈妈送给我的，但是里面的监控不是。
那是我托小男孩买的。
交给了外祖母之后，我借着睹物思人愁更愁的理由，离开了房间。
实际上，是因为，我早已经知道了一切。同时也希望能留给外祖母足够的空间去接受一切。
晚饭时，尽管外祖母在努力保持微笑，但我能看出来，她的心情很低落。
晚饭后，爸爸找我聊天。
可能是因为我实在忍不了了，所以我们的交谈并不愉快，我甚至脱口而出了一句：“那你怎么不去殉情啊？是怕她去了天堂，而你只能下地狱吗？”
听到这句话，爸爸脸色立马就变得不好看了，甚至还想动手打我。
可她，看到我的脸，这张神似妈妈的脸，他就又把手放下了。
我知道，我该给他个台阶下，便一如既往地开始伪装。
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表情也恢复到平常那样，抱住他，安慰道：“爸爸，是不是她又出来了？别害怕，现在是我了”
“嗯”
其实这不是第一次了，在我发现真相之后，我就开始惩罚他。
比如某个晚上，假装突然惊醒，然后敲门把他叫醒，说：“爸爸，我又梦见和妈妈一起玩捉迷藏了。她说，你知道她在哪，所以，我就来问问你”
“是不是太想妈妈了？今晚爸爸陪你一起睡吧”
“好”
之后，他问过我后续，我说：“爸爸，那天晚上，妈妈后来说，‘爸爸永远不可能告诉你我在哪里呦，不过，爸爸妈妈，会永远在一起哦’”。
有的时候，是以假装做梦吓吓他；有的时候，是以假装第二人格的形式直接痛斥他。
短暂的拥抱过后，我回房间了。
我在等，等外祖母的选择。
大概十点钟的时候，外祖母敲响了父亲的门，听交谈声，大概应该是送了一杯牛奶。
然后，再无声音。
然后，我躺在床上，想起了我每晚睡觉都要抱着的玩偶，回忆起了它记录的一切真相。
那晚，父亲做了错事，母亲劝他走正道。
平时，父亲对母亲很好，什么都听母亲的。
但是，由于那晚，父亲喝了酒，竟然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那些话，是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十分不堪。
随后两人争论不休，甚至动起了手。
两人在推搡间，母亲的头撞到了桌角，然后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发生这件事后，他踉踉跄跄地扶着楼梯往下走。
之后好长时间，都没有动静，应该是他在做选择。
最后，楼下不断发出声响，他做出了选择。
那天晚上，发高烧的我在睡梦中竟然没听到一丝声响。
父亲是公认的贤婿，外祖母当时相信了母亲不小心失足后造成了一系列悲剧的说辞。
可惜，那晚，母亲从我怀抱里拿走的小熊却意外地记录下了事情的全过程。
在我眼里，父亲、母亲都对我很好，他们对对方也都很好。
可是，事实对我并不友好。
如果我不知道真相，我可能会被诓骗一辈子；如果，我得知了真相，我们也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那一晚，我辗转反侧。
第二天，父亲去世了。
看来，外祖母做出了选择。
我没有资格责怪谁，他们只是做出了他们的选择。
现在，我也要做出我的选择了。
父亲那边没有亲人，他一直孤身一人，直到有了我们这个家。
如今，他把这个身份继承给了我。
可是，我并不开心。
我以为，我不会哭，结果，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仿佛是把两个月的压抑都要爆发出来一样，或许是我认清了从此以后我便是孤身一人的事实。
小姨安慰我。
我知道，她会这么做。
可惜，对我这种人来说，被人看见狼狈的样子，反而更感觉难为情。
所以，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一整天。
哭累了，眼睛肿了，眼睛基本都要完全看不清东西了，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就像变了个人，又恢复到那种面无表情的状态。
我们安葬了他。
他们葬在一起。
外祖母询问过我的意见后，打算把房子卖了，带我去她们家。
我同意了。
在我离开前，我找到了那个小男孩，告诉他，我食言了。
曾经，我问过他，“要是有一天，我无家可归了，怎么办？”
他说：“不会的。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来找我，给我当妹妹。我爸爸妈妈一直都想要个女儿。我们都会对你好，没有人会欺负你的”。
我回道：“我考虑考虑”。
当时，我一抬头，便对上他那双赤诚的眼睛。
有一瞬间，或许，他真的成为了我的一个选择。
但是，我不喜欢风险。
我不敢保证，你会一直保持不变。但那一刻，你是真心的。我知道，我不是孤身一人，便足够了。
我离开时，他哭着说：“念念，有缘分的人一定会再见的”
我没有反驳，只是背对着他，挥手告别。
我没告诉他我的任何联系方式。
我抛下了一切，只为重新开始。
不用为我担心，我们三个未必不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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