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赎罪之狱 · 第一篇

冰冷漩涡的触感还未完全消散，七人已站在一处潮湿的水泥地上。空气沉闷，带着老式小区特有的、灰尘与潮湿霉菌混合的气味。眼前是一栋六层居民楼，墙皮斑驳，电线杂乱。他们正站在一单元门口的雨棚下。

天空是熟悉的、恒定的昏黄色，光线暗淡，仿佛永远停在日落前最沉闷的时刻。没有风，小区里死寂一片，所有窗户都拉着窗帘，看不到丝毫灯火或人影。

他们身上还带着在缓冲区休整几个月后、仍未完全褪去的疲惫与旧伤隐痛，但比之刚脱离“公交车旅行”时，至少已能站立行走，意识清醒。

一张粗糙的、像是从作业本上撕下的纸条，被一枚生锈的图钉钉在单元门的木质门框上：

【收容所：2栋1单元301室。】

【你们有72小时（三日）休整时间。期间，屋内相对安全。】

【三日后，任务开始。】

【当前天气：昏黄日（安全期）】

纸条右下角，有一个用红笔用力划下的字：“赎”。

“又是小区……”韩浩啐了一口，眼神警惕地扫过空无一人的楼间小道。

“三天安全期？这次倒算‘仁慈’？”少羽冷笑，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肋骨处的旧伤。

“安全期过后呢？‘赎罪之狱’……”天天仰头看着昏黄的天空，轻声重复这个名字。

郭亮率先推开单元门。楼道里光线更暗，声控灯大多损坏，只有一两盏顽强地亮着，投下惨白的光晕。他们踩着布满灰尘的台阶上到三楼。301室的门虚掩着。

推门进去，是一个普通的两居室。家具陈旧但齐全，沙发上盖着防尘布，厨房里甚至有一台老式双门冰箱（通着电，里面有少量未过期的罐头和瓶装水），卫生间有冷水。卧室里有几张铺着旧被褥的床。一切显得过分“正常”，甚至“周到”，仿佛特意为他们准备。

“这算是……任务前的安全屋？”欣瑞仔细检查着门窗，沈兰（断臂处仍缠着绷带，但已能轻微活动）在一旁协助。

陈昊则迅速查看了每个房间的角落和柜子，没有发现异常物品或字迹。

众人简单安顿下来。紧绷的神经在确认暂时没有危险后，略微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压抑。窗外的昏黄天空恒定不变，让人失去时间感。

第二天，天气转为阴天。灰蒙蒙的光线透过脏污的玻璃窗照进来。小区里依旧死寂。他们在有限的范围内探索了一下这栋楼，其他住户的门都紧锁，无法打开。只在楼下垃圾桶旁，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印着“晨曦小学”字样的旧书包，里面空空如也，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像是雨水和灰尘混合的陈旧气味。

第三天，雨毫无征兆地落下。雨水敲打着窗户，外面很快变得雾蒙蒙一片。在雨声中，一直保持高度警觉的少羽，似乎瞥见对面楼栋的某个窗帘后，有一道黑影快速闪过，体型像是个孩子。但当他想仔细看时，又什么都没有了。

晚上，雨还在下。轮到郭亮和天天值守下半夜。

大约凌晨三点，雨声似乎掩盖了其他细微的声响。天天本就浅眠，忽然睁开眼睛，低声说：“有声音……不是雨。”

郭亮立刻屏息凝神。过了一会儿，他也听到了——极其轻微，像是湿漉漉的脚掌踩在楼道水渍上的“啪嗒”声，非常快，由远及近，眨眼间似乎就到了他们这一层的楼梯拐角！

紧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的声音——是他们301室的门锁！

两人瞬间汗毛倒竖！郭亮抄起靠在墙边的铁棍（从屋里找到的旧晾衣杆改装），悄无声息地挪到门后。天天摇醒了其他人，所有人瞬间惊醒，握紧了手边能当武器的东西。

门锁转动了几下，停了。门外一片死寂，只有雨声。

就在众人以为那东西走了的时候——

“咚。”

一声极轻的、仿佛什么东西靠在门板上的声响。

然后，一个模糊的、带着稚气却又冰冷异常的声音，隔着门板，幽幽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找到……你们了。”

“三天……到了。”

“帮我……带他们……回家……”

声音消失的瞬间，门缝底下，悄无声息地塞进来四张泛黄的、边缘破损的拍立得照片。

郭亮用棍子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拨过来。

四张照片，分别是四个孩子的单人照，表情或茫然或悲伤，背景各异，但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死寂。照片背面，各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一个地点：

1. 晨曦小学后墙，槐树下。

2. 旧城区，青石巷73号窗台。

3. 西山公墓，第七排第四个墓碑前。

4. 河边废弃水泵房，第三根管道里。

与此同时，客厅那台布满雪花的旧电视机，突然自己亮了。屏幕上没有任何节目，只有不断滚动的、血红色的字迹：

【任务发布：遗愿归途】

【指引：完成四张照片所示亡灵之心愿，并护送其遗物或灵念至指定“归处”。】

【限时：四个天气周期（昏黄/阴/雨/雪/雾，随机轮转）。】

【警告：执行任务期间，你们将被“引路者”持续追踪。“引路者”特性：生命顽强，移动迅速，无声，对生者抱有极大执念与怨怒。外观：黑袍，书包，颈有勒痕与麻绳，身带雨渍的六年级学生。】

【当前“引路者”：陈晨（新生）——状态：活跃。】

【天气即将更替：当前雨天，下一周期：雾天。】

血字凝固在屏幕上，映照着七张苍白惊愕的脸。

“陈晨……”天天盯着那个名字和描述，心中寒意弥漫。又一个“陈晨”？是巧合，还是某种可怕的回声？

“四个亡灵的心愿……带他们回家……”欣瑞看着那四张照片，感到一阵沉重。

“而我们要在完成这些的时候，被一个……‘新生’的陈晨追杀？”韩浩眼神凶狠，但握棍的手微微发紧。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浓稠的、灰白色的雾气，正悄无声息地从地面、从楼宇缝隙中弥漫开来，迅速吞噬着小区的一切景象。

雾天，来了。

而那个身带雨渍、颈缠麻绳的黑袍“引路者”陈晨，此刻又隐于何处？它的“持续追踪”，将从何时开始？

第一个任务地点——晨曦小学后墙，槐树下。他们必须出发了。

练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