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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木林寻归

魔界的黑曜王座矗立在猩红大殿中央,魔王萧泽端坐其上,听着手下云阳回禀,脸色沉得像浸了墨的寒铁。

“大王,属下无能,未能寻得幽灵圣女,还望恕罪。”云阳躬身跪地,声音发颤。

萧泽猛地一拍王座扶手,石屑簌簌落下,他眼中翻涌着戾气,冷笑出声:“好啊,好啊!叶寻知,叶寻知!当年本王就该将你囚禁,你却偏要和那男人私奔。不过没关系,本王知道你生了个女儿,过不了多久,本王定会找到她!哈哈哈!”

那笑声带着彻骨的寒意,在空旷的大殿里盘旋,惊得烛火连连摇曳。

另一边,凤沁跟着谷雨踏入清月阁南院,院中弟子皆身着淡蓝色劲装,见谷雨领着生面孔进来,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交头接耳的私语像蜂鸣般飘过来。

“各位,这位便是你们的小师妹,凤沁。”谷雨清了清嗓子,向众人介绍道。

凤沁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清脆:“凤沁见过各位师姐。”

谷雨又指着众人一一介绍:“这位是何桂儿大师姐,文月儿二师姐,何青云三师姐,许云琳四师姐,姚小小五师姐。”

“你就是小师妹呀!师父终于不再让我做最小的那个了!”姚小小眼睛一亮,蹦跳着凑过来,语气满是兴奋。

何桂儿则温和地笑了笑,抬手拍了拍凤沁的肩:“小师妹,我是大师姐何桂儿,往后在南院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多谢大师姐,五师姐客气了。”凤沁连忙回礼,脸颊微微发烫。

谷雨吩咐道:“桂儿,你去取新的衣物和玉佩来。其他人都去各自修炼吧。”

“是!”众人应声散去,院落里很快恢复了安静。谷雨带着凤沁走进屋内,神色骤然郑重起来:“凤沁,入我南院,必须守好规矩。我院弟子以修炼为先,不得无故懈怠;同门之间要相互扶持,不可在院中或与其他院弟子起争执。我清月阁历代只收女弟子,故而阁中皆是女子,不得私会外男。每月阁主会举行阁中大会,若有违逆,轻则禁足、杖责、罚跪,重则逐出师门。这些规矩,你都记清楚了吗?”

“徒儿知道了。”凤沁恭声应道,将规矩一字一句刻在心里。

话音刚落,何桂儿便捧着叠得整齐的衣物和一枚刻着“南院”字样的玉佩走了进来。

“师父,衣物取来了。”何桂儿将东西放在桌上,转头对凤沁说,“小师妹,我带你去住处吧。”

凤沁跟着何桂儿来到弟子宿舍,屋子宽敞明亮,屋中央摆着一张大桌,两侧整齐排列着床铺。何桂儿指着第六张床道:“小师妹,这就是你的床位,旁边还有衣柜和箱子,日常用度都能放进去。”

她又将衣物递给凤沁,补充道:“这是练功服,总共有六件,玉佩你每日记得佩戴,上面刻着南院标识,旁人一看便知你的身份。每日申时要去师父那里学练功法,其余时间你先好好休息,熟悉一下环境。”

“好的,大师姐。”凤沁坐在床沿,看着陌生的床铺,心里却忍不住想:阿月不知道在北院过得好不好……

几乎是同一时刻,北院的竹林深处,林枝正领着舒月走进院落。北院弟子身着藏蓝色劲装,见林枝带了新人来,都好奇地望过来。

“我院刚成不久,弟子也就三四十人,算上你一共四十六个。”林枝指了指身旁几人,“这位是大师姐李明惜,二师姐陈子衿,三师姐莺歌,四师姐锦书,五师姐云舒,六师姐……”

介绍完众人,林枝对舒月道:“你随我去库房取衣物和玉佩吧。”

舒月跟着林枝取了衣物与玉佩,转身时正巧遇上云舒,对方笑着拉住她:“你叫舒月?”

“是的,师姐。”

“咱们北院没那么多规矩,只要不打架生事,师父便不会多说什么,只管好好修炼就成。”云舒拍了拍她的肩,“好了,申时还要去师父那里训练,你先去熟悉下住处,对了,衣物有六件,玉佩要挂在腰上,这是我院的修炼秘籍,你有空便看看,每月咱们院还会开一次集会。”

“好的,师姐。”舒月接过秘籍,看着云舒离开的背影,心里也默默念着:沁沁怎么样了……

一个月后,凤沁与舒月在清月阁大殿相遇。凤沁身着南院的蓝色劲装,手中握着佩剑,身姿挺拔,与初见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舒月一眼瞧见凤沁,刚要开口唤她,便被云舒一把拉住,拽到一旁站定。凤沁也看到了舒月,心头猛地一颤,想上前相认,脚步却又生生顿住。两人隔着数步之遥,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凝在眼底。

没过多久,林诗、谷雨、顾笙与林枝一同走进殿内,殿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敛声屏气,唯有凤沁与舒月之间的无声牵挂,在空气中悄然流转。

林诗身着一袭素白长袍,缓步走上主位,周身散发着凛然正气,沉声道:“近日间,本座的弟子陈欣与西院弟子郑凌儿发现,有魔族潜入我清月阁地界。本座决定,即日起全阁弟子加强训练,严防魔族异动。”

凤沁与舒月闻言,皆是心头一紧。

散会后,凤沁拉着舒月躲到小院的僻静处。舒月眼眶一红,攥着凤沁的手委屈道:“沁沁,我好想你。你都不知道,在北院每天要练一堆基本功、法术,连后来的师妹们修为都比我强,她们都过了二级,我连二级都没突破,现在连剑都用不利索,感觉剑根本不适合我。”

凤沁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阿月,我刚来南院的时候,也是天天练基本功、练剑、练轻功,一出错就被罚跪、挨打,后来咬着牙才挺过来的。我原本还想帮你,可南院规矩严,根本没法私下去找你。舒月耷拉着脑袋:“北院看着松散,可修炼上半点不松,师姐们说魔族素来狠戾,这次潜入清月阁,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心思,我连自保都难,更别说帮着护阁了。”

凤沁眸光一凝,握住她的手道:“怕什么,往后我们一起练。我教你练剑的技巧,你也把北院的法术心得讲给我听,咱们互相帮衬,总能把修为提上去的。”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何桂儿的声音:“小师妹,师父让你去演武场一趟,说是要教你新的剑法招式。”

凤沁应了一声,转头对舒月说:“我先去师父那里,晚些时候我偷偷去北院找你,咱们再细聊。”

那日一别后,凤沁与舒月便再未相见。

清月阁的山门常年隐在云雾里,石阶被晨露浸得发白,风一过,带着松脂与竹沥的清寒气息。南院的演武场铺着青石板,雨后常起一层薄雾,剑落时水珠被震得四散,像碎银飞溅。凤沁的日子过得极有规律:寅时起身,卯时练剑,辰时听训,午时打坐,未时练轻功,申时对练,酉时复盘。三年下来,她话越来越少,眼神却越来越稳,像把所有情绪都收进了剑鞘深处,只在剑锋出鞘的一瞬才露一点锋芒。

她不再梳紧绷的发髻,而是改了半披发:乌发从头顶分作两缕,用素色发带系住,余下的长发顺着肩背垂落,行走时发丝轻擦衣料,发出极细的摩挲声。那发型既利落又不冷硬,恰好衬得她眉目清峻,也让她多了几分难以接近的疏离。

北院则是另一种光景。竹林密得像海,风穿叶隙,簌簌作响,像有人在暗处低声说话。舒月起初练剑,握剑握到虎口开裂,血沾在剑柄上,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后来她索性转了暗器,反倒越练越顺——飞针、袖箭、透骨钉、金蚕丝,样样都能玩出花来。她的指尖起了薄茧,却依旧灵活,弹指间银针出手,像一缕看不见的风。

她也换了发型,梳成高马尾:发顶用红绳发带束得利落,尾端高高扬起,跑动时像一面小旗。那马尾让她整个人显得精神、轻快,笑起来时酒窝一陷,便能把北院练得发苦的气氛搅活。于是她成了北院的“开心果”,谁练功练到烦躁,只要听她插科打诨两句,便又能撑下去。

三年后的秋日,天高云淡,清月阁钟声在山谷间回荡,像一层层推开的涟漪。林诗立在殿前,衣袂被风掀起一角,目光扫过众弟子,声音清冷而清晰:“昭城城主生辰,阁中需派人赴宴。凤沁、舒月,你二人同去。”

凤沁抬眼,眸色沉静,只答了一声:“是。”

舒月听见名字时愣了半息,随即笑得像捡到糖:“好呀!”

出发前夜,南院灯火微摇。谷雨将凤沁叫进屋内,烛火映得她眉眼更显严整。她伸手替凤沁理了理半披发的发缕,语气比平日更重:“昭城不比阁中,人多眼杂。你性子冷,容易招人记恨,凡事多忍一分,也多留一分心。记住,能不杀人就别杀人,但该下手时别犹豫。”

何桂儿早已将软甲叠得整整齐齐,又把解毒丸、止血散、火折子、金疮药一一塞进包袱,连针脚都挑得细密。姚小小抱着一堆东西冲进来,压低声音兴奋道:“小师妹,我给你准备了好东西!”她把袖箭、迷烟、银针一股脑儿倒在桌上,银光一闪一闪,像夜里受惊的星子。末了,她又塞给凤沁一只小巧的银哨,“遇到麻烦就吹,声音尖,能穿巷子!”

凤沁看着那些物什,喉间动了动,终是轻声道:“谢谢五师姐。”

北院的夜色更凉。林枝站在竹廊下,月光落在她肩头,像一层薄霜。她盯着舒月,语气干脆:“你别仗着嘴甜就到处乱跑。昭城乱,遇到事先保命,再谈别的。你那点小聪明,用在逃命上比用在耍嘴上强。”

莺歌把两把薄刃短刀递过来,刀身窄而利,鞘上缠着黑色绳结,握在手里几乎听不见声。锦书在一旁补充:“这刀叫‘听雪’,轻便,适合你配合暗器。记住,别逞英雄。你要是死了,北院少个开心果,大家会很无聊。”

舒月把刀佩在腰间,拍得“啪”一声,笑得像要去赶集:“放心放心,我可惜命了。”

第二日清晨,两人在山门外会合。

凤沁穿一袭白衣,衣料轻而垂,行走时像云掠过水面。她的半披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素色发带在日光下拂出一缕柔和的影,却依旧掩不住她周身的清冷。她背着剑,剑鞘与腰带扣得严丝合缝,整个人干净得近乎锋利。

舒月则是浅色衣裙,裙摆上绣着细小花纹,风一吹便轻轻晃。她的高马尾用红绳发带扎得紧,发尾在身后甩出利落的弧度,像随时要冲向什么热闹。她腰间双刀一左一右,走起路来却不显沉重,反倒透着一股轻快的杀气。

她们并肩站着,却隔着一段看不见的距离。直到凤沁的目光落在舒月手腕上——那里戴着一串银色手链,链上有细小的铃花坠子;她自己的腕间也有一串一模一样的。那是十三岁那年,温香送给她们的生辰礼。

舒月也看见了,指尖下意识摩挲了一下铃花,笑意淡了一瞬,像想起什么旧事。

凤沁却先移开眼,声音淡淡的:“走吧。”

昭城比她们想象中更热闹。城门高大,青石板被人踩得发亮,来往商旅挑着担子,吆喝声一浪接一浪。酒肆的旗子在风里猎猎作响,肉香与香料味混在一起,钻进人的鼻端。城主生辰在即,街上挂起红灯笼,连空气都像被喜庆染得发烫。

凤沁走在人群里,白衣显得格外扎眼。她微微垂眸,脚步不快不慢,像一把收起锋芒的剑。舒月则东张西望,看见糖人便想买,看见杂耍便想停,若不是凤沁偶尔回头看她一眼,她几乎要被热闹卷走。

就在她们穿过一条窄巷时,巷口的风忽然停了。

那巷子像被人用刀切开的一道缝,两侧高墙逼仄,屋檐压得很低,光线昏暗。墙根堆着潮湿的柴草,角落有积水,水面映着灯笼的红光,像一滴凝固的血。

下一秒,阴影里窜出数道黑衣人影,像从墙缝里挤出来的墨。刀刃出鞘的声音清脆得刺耳,寒光在巷壁上一折,直逼凤沁面门。

“清月阁的人?”为首的刺客冷笑,“正好。”

凤沁拔剑,剑身嗡鸣,像寒夜里突然亮起的一道光。她挡在舒月身前,余光却看见舒月已经将飞针扣在指间——她的高马尾在转身时甩出一个利落的弧度,指尖微弹,银针便没入一名刺客的手腕,那人痛得刀都掉了。

凤沁的声音终于有了一点起伏:“背靠背。”

舒月怔了怔,随即迅速贴近,后背贴上凤沁的背。两人的体温隔着衣料传过去,像一根细线,把三年的空白轻轻牵了一下。

刺客合围,刀锋如雨点落下。凤沁剑法快而准,每一次出鞘都像在画一条干净的线;舒月则像一阵风,暗器从袖中、指间、腰间不断递出,针、镖、钉交错,逼得刺客不敢近前。两把薄刃短刀偶尔出鞘,寒光一闪便收回,像雪落即融。

巷子里响起闷哼声、兵器碰撞声、还有银针入肉的轻响。血滴在青石板上,迅速被尘土吸走,只留下深色的花。

就在两人配合着逼退数名刺客时,巷口忽然传来两声轻笑。

“啧,昭城这地方,连逛街都能捡到架打。”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掠入。一人手持折扇,扇骨轻挑,便将刺向凤沁的刀挑偏;另一人拔剑出鞘,剑光像白练,瞬间逼退围攻舒月的刺客。

持扇的青年眯眼打量凤沁,笑得像在看一件稀罕物:“清月阁的?剑不错,人也不错。我叫陆云深,天机谷的。这位是景初。”

景初收剑而立,眉眼清冷,淡淡道:“少贫。先解决。”

凤沁收剑而立,抬眼看向陆云深,声音冷:“多谢。”

陆云深却像没听见她的冷意,凑得更近了些,语速飞快:“你这剑招太刚了,遇到这种狭窄地形,应该多用借力打力,比如——你刚才那一下,若是先撤半步,借墙反弹,再回身一剑,就能把对方的刀势卸了。还有你这剑法路子,看着是清月阁的基础剑招,却比旁人练得更硬,要不要我给你说说怎么柔化——”

凤沁眉峰微蹙,眼底写满嫌弃,偏偏又不好发作,只能把嫌意压在唇角。她的半披发被风拂起,素色发带飘出一缕轻影,更显得脸色冷白。

另一边,舒月正跟景初斗嘴。她把一枚飞针在指尖转了转,笑得狡黠:“景初师兄,你刚才那一下太慢了,要是我,一飞针就完事。”

景初瞥她一眼:“暗器阴。”

舒月不服:“你剑法也太阴——冷得像块冰。”

景初:“……”

陆云深还在凤沁耳边叭叭:“我们天机谷有套轻剑诀,跟清月阁的剑法能互补,我教你几招?保证你下次遇到这种刺客,打得更轻松——”

凤沁终于抬眼,冷冷打断:“闭嘴。”

巷子里安静了一瞬。

舒月先笑出声,像忽然找回了一点熟悉的感觉。凤沁听见那笑声,指尖微微一紧,目光落在舒月腕间的银链上,铃花坠子轻轻晃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细响。

她忽然想起十三岁那年,温香把两条手链塞进她们手心,说:“戴上这个,以后不管走多远,都能找到彼此。”

那时候她们信了。

现在,她们终于又站在了一起,却都不知该先迈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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