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的黑曜王座矗立在猩红大殿中央,魔王萧泽端坐王座之上,听着手下云阳回禀未能找到幽灵圣女的消息。
“大王,属下无能,未能寻得圣女,还望降罪。”
“好啊,好啊!叶寻知,叶寻知!当年本王就该将你囚禁,你却偏要和那男人私奔。不过没关系,本王知道你生了个女儿,过不了多久,本王定会找到她!哈哈哈!”萧泽的笑声带着彻骨的寒意,在大殿中回荡。
另一边,凤沁跟着谷雨来到南院,院中弟子皆身着淡蓝色劲装,见谷雨领着面生的凤沁进来,纷纷投来好奇探究的目光。
“各位,这位便是你们的小师妹,凤沁。”谷雨向众人介绍道。
凤沁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凤沁见过各位师姐。”
谷雨又指着众人一一介绍:“这位是何桂儿大师姐,文巧儿二师姐,何青云三师姐,许云琳四师姐,姚小小五师姐。”
“你就是小师妹呀!师父终于不再让我做最小的那个了!”姚小小眼睛一亮,语气满是兴奋。
何桂儿则温和笑道:“小师妹,我是大师姐何桂儿,往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多谢大师姐,五师姐客气了。”凤沁连忙回礼。
谷雨吩咐道:“桂儿,你去把新的衣物、玉佩取来。其他人都去各自修炼吧。”
“是!”众人应声散去,各自忙活。谷雨带着凤沁走进屋内,神色郑重起来:“凤沁,入我院门,必须守好规矩。我院弟子以修炼为先,不得无故懈怠;同门之间要相互扶持,不可在院中或与其他院弟子起争执。我清月阁历代只收女弟子,故而阁中皆是女子,不得私会外男。每月阁主会举行阁中大比,若有违逆,轻则禁足、杖责、罚跪,重则逐出师门。这些规矩,你都记清楚了吗?”
“徒儿知道了。”凤沁恭声应道。
话音刚落,何桂儿便捧着衣物和玉佩走了进来。
舒月一眼瞧见凤沁,刚要开口唤她,便被云舒一把拉住,拽到一旁站定。凤沁也看到了舒月,心头猛地一颤,想上前相认,脚步却又生生顿住。两人隔着数步之遥,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凝在眼底。
没过多久,林诗、谷雨、顾笙与林枝一同走进殿内,殿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敛声屏气,唯有凤沁与舒月之间的无声牵挂,在空气中悄然流转。
阁主林沐语身着一袭素白长袍,缓步走上主位,周身散发着凛然正气,沉声道:“近日间,本座的弟子陈欣与西院弟子郑凌儿发现,有魔族潜入我清月阁地界。本座决定,即日起全阁弟子加强训练,严防魔族异动。”
凤沁与舒月闻言,皆是心头一紧。
散会后,凤沁拉着舒月躲到小院的僻静处。舒月眼眶一红,攥着凤沁的手委屈道:“沁沁,我好想你。你都不知道,在北院每天要练一堆基本功、法术,连后来的师妹们修为都比我强,她们都过了二级,我连二级都没突破,现在连剑都用不利索,感觉剑根本不适合我。”
凤沁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阿月,我刚来南院的时候,也是天天练基本功、练剑、练轻功,一出错就被罚跪、挨打,后来咬着牙才挺过来的。我原本还想帮你,可南院规矩严,根本没法私下去找你。”
舒月耷拉着脑袋:“北院看着松散,可修炼上半点不松,师姐们说魔族素来狠戾,这次潜入清月阁,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心思,我连自保都难,更别说帮着护阁了。”
凤沁眸光一凝,握住她的手道:“怕什么,往后我们一起练。我教你练剑的技巧,你也把北院的法术心得讲给我听,咱们互相帮衬,总能把修为提上去的。”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何桂儿的声音:“小师妹,师父让你去演武场一趟,说是要教你新的剑法招式。”
凤沁应了一声,转头对舒月说:“我先去师父那里,晚些时候我偷偷去北院找你,咱们再细聊。”
舒月点点头,目送凤沁离开后,转身往北院走。
那日一别后,凤沁与舒月便再未相见。
清月阁的山门常年隐在云雾里,石阶被晨露浸得发白,风一过,带着松脂与竹沥的清寒气息。南院的演武场铺着青石板,雨后常起一层薄雾,剑落时水珠被震得四散,像碎银飞溅。凤沁的日子过得极有规律:寅时起身,卯时练剑,辰时听训,午时打坐,未时练轻功,申时对练,酉时复盘。三年下来,她话越来越少,眼神却越来越稳,像把所有情绪都收进了剑鞘深处,只在剑锋出鞘的一瞬才露一点锋芒。
她不再梳紧绷的发髻,而是改了半披发:乌发从头顶分作两缕,用发带固定,余下的长发顺着肩背垂落,行走时发丝轻擦衣料,发出极细的摩挲声。那发型既利落又不冷硬,恰好衬得她眉目清峻,也让她多了几分难以接近的疏离。
北院则是另一种光景。竹林密得像海,风穿叶隙,簌簌作响,像有人在暗处低声说话。舒月起初练剑,握剑握到虎口开裂,血沾在剑柄上,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后来她索性转了暗器,反倒越练越顺——飞针、袖箭、透骨钉、金蚕丝,样样都能玩出花来。她的指尖起了薄茧,却依旧灵活,弹指间银针出手,像一缕看不见的风。
她也换了发型,梳成高马尾:发顶束得利落,尾端高高扬起,跑动时像一面小旗。那马尾让她整个人显得精神、轻快,笑起来时酒窝一陷,便能把北院练得发苦的气氛搅活。于是她成了北院的“开心果”,谁练功练到烦躁,只要听她插科打诨两句,便又能撑下去。
三年后的秋日,天高云淡,清月阁钟声在山谷间回荡,像一层层推开的涟漪。林诗立在殿前,衣袂被风掀起一角,目光扫过众弟子,声音清冷而清晰:“昭城城主生辰,阁中需派人赴宴。凤沁、舒月,你二人同去。”
凤沁抬眼,眸色沉静,只答了一声:“是。”
舒月听见名字时愣了半息,随即笑得像捡到糖:“好呀!”
出发前夜,南院灯火微摇。谷雨将凤沁叫进屋内,烛火映得她眉眼更显严整。她伸手替凤沁理了理半披发的发缕,语气比平日更重:“昭城不比阁中,人多眼杂。你性子冷,容易招人记恨,凡事多忍一分,也多留一分心。记住,能不杀人就别杀人,但该下手时别犹豫。”
何桂儿早已将软甲叠得整整齐齐,又把解毒丸、止血散、火折子、金疮药一一塞进包袱,连针脚都挑得细密。姚小小抱着一堆东西冲进来,压低声音兴奋道:“小师妹,我给你准备了好东西!”她把袖箭、迷烟、银针一股脑儿倒在桌上,银光一闪一闪,像夜里受惊的星子。末了,她又塞给凤沁一只小巧的银哨,“遇到麻烦就吹,声音尖,能穿巷子!”
凤沁看着那些物什,喉间动了动,终是轻声道:“谢谢五师姐。”
北院的夜色更凉。林枝站在竹廊下,月光落在她肩头,像一层薄霜。她盯着舒月,语气干脆:“你别仗着嘴甜就到处乱跑。昭城乱,遇到事先保命,再谈别的。你那点小聪明,用在逃命上比用在耍嘴上强。”
莺歌把两把薄刃短刀递过来,刀身窄而利,鞘上缠着黑色绳结,握在手里几乎听不见声。锦书在一旁补充:“这刀叫‘听雪’,轻便,适合你配合暗器。记住,别逞英雄。你要是死了,北院少个开心果,大家会很无聊。”
舒月把刀佩在腰间,拍得“啪”一声,笑得像要去赶集:“放心放心,我可惜命了。”
第二日清晨,两人在山门外会合。
凤沁穿一袭白衣,衣料轻而垂,行走时像云掠过水面。她的半披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带随风飘扬。她背着剑,剑鞘与腰带扣得严丝合缝,整个人干净得近乎锋利。
舒月则是浅色衣裙,裙摆上绣着细小花纹,风一吹便轻轻晃。她的高马尾扎得不是很紧,用浅色发带固定,发尾在身后甩出利落的弧度,像随时要冲向什么热闹。她腰间双刀一左一右,走起路来却不显沉重,反倒透着一股轻快的杀气。
她们并肩站着,却隔着一段看不见的距离。直到凤沁的目光落在舒月手腕上——那里戴着一串银色手链,链上有细小的铃花坠子;她自己的腕间也有一串一模一样的。那是十三岁那年,温香送给她们的生辰礼。
舒月也看见了,指尖下意识摩挲了一下铃花,笑意淡了一瞬,像想起什么旧事。
凤沁却先移开眼,声音淡淡的:“走吧。”
昭城比她们想象中更热闹。城门高大,青石板被人踩得发亮,来往商旅挑着担子,吆喝声一浪接一浪。酒肆的旗子在风里猎猎作响,肉香与香料味混在一起,钻进人的鼻端。城主生辰在即,街上挂起红灯笼,连空气都像被喜庆染得发烫。
凤沁走在人群里,白衣显得格外扎眼。她微微垂眸,脚步不快不慢,像一把收起锋芒的剑。舒月则东张西望,看见糖人便想买,看见杂耍便想停,若不是凤沁偶尔回头看她一眼,她几乎要被热闹卷走。
就在她们穿过一条窄巷时,巷口的风忽然停了。
那巷子像被人用刀切开的一道缝,两侧高墙逼仄,屋檐压得很低,光线昏暗。墙根堆着潮湿的柴草,角落有积水,水面映着灯笼的红光,像一滴凝固的血。
下一秒,阴影里窜出数道黑衣人影,像从墙缝里挤出来的墨。刀刃出鞘的声音清脆得刺耳,寒光在巷壁上一折,直逼凤沁面门。
“清月阁的人?”为首的刺客冷笑,“正好。”
凤沁拔剑,剑身嗡鸣,像寒夜里突然亮起的一道光。她挡在舒月身前,余光却看见舒月已经将飞针扣在指间——她的高马尾在转身时甩出一个利落的弧度,指尖微弹,银针便没入一名刺客的手腕,那人痛得刀都掉了。
凤沁的声音终于有了一点起伏:“背靠背。”
舒月怔了怔,随即迅速贴近,后背贴上凤沁的背。两人的体温隔着衣料传过去,像一根细线,把三年的空白轻轻牵了一下。
刺客合围,刀锋如雨点落下。凤沁剑法快而准,每一次出鞘都像在画一条干净的线;舒月则像一阵风,暗器从袖中、指间、腰间不断递出,针、镖、钉交错,逼得刺客不敢近前。两把薄刃短刀偶尔出鞘,寒光一闪便收回,像雪落即融。
巷子里响起闷哼声、兵器碰撞声、还有银针入肉的轻响。血滴在青石板上,迅速被尘土吸走,只留下深色的花。
就在凤沁逼退两人、肩头却被划开一道口子时,巷口忽然传来两声轻笑。
“啧,昭城这地方,连逛街都能捡到架打。”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掠入。一人手持折扇,扇骨轻挑,便将刺向凤沁的刀挑偏;另一人拔剑出鞘,剑光像白练,瞬间逼退围攻舒月的刺客。
持扇的青年眯眼打量凤沁,笑得像在看一件稀罕物:“清月阁的?剑不错,人也不错。我叫陆云深,天机谷的。这位是景初。”
景初收剑而立,眉眼清冷,淡淡道:“少贫。先解决。”
凤沁捂着肩头,抬眼看向陆云深,声音冷:“多谢。”
陆云深却像没听见她的冷意,凑得更近了些,语速飞快:“你这剑招太刚了,遇到这种狭窄地形,应该多用借力打力,比如——你刚才那一下,若是先撤半步,借墙反弹,再回身一剑,就能把对方的刀势卸了。还有你这伤口,血都渗出来了,要不要我给你——”
凤沁眉峰微蹙,眼底写满嫌弃,偏偏又不好发作,只能把嫌意压在唇角。她的半披发被汗气濡湿,几缕贴在颈侧,更显得脸色冷白。
凤沁 拿出药散到伤口上 ,把布包扎伤口。
另一边,舒月正跟景初斗嘴。她把一枚飞针在指尖转了转,笑得狡黠:“景初师兄,你刚才那一下太慢了,要是我,一飞针就完事。”
景初瞥她一眼:“暗器阴。”
舒月不服:“你剑法也太阴——冷得像块冰。”
景初:“……”
陆云深还在凤沁耳边叭叭:“不愧是女侠。这么快就处理好了,我真佩服 ,唉 ,要不你教我怎么弄,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凤沁终于抬眼,冷冷打断:“闭嘴。”
巷子里安静了一瞬。
舒月先笑出声,像忽然找回了一点熟悉的感觉。凤沁听见那笑声,指尖微微一紧,目光落在舒月腕间的银链上,铃花坠子轻轻晃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细响。
她忽然想起十三岁那年,温香把两条手链塞进她们手心,说:“戴上这个,以后不管走多远,都能找到彼此。”
那时候她们信了。
现在,她们终于又站在了一起,却都不知该先迈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