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的台风季总带着股不讲理的蛮横劲儿,还没到晌午,天就暗得像泼了墨。宋嫣蹲在二楼空置的房间里,攥着块半湿的抹布,一下一下擦着窗棂上的积灰。风裹着雨珠子狠狠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窗缝里钻进来的潮气黏在皮肤上,闷得人胸口发堵。抹了把额角的汗,鼻尖蹭上点灰
再过几天,宋嫣就要迈进初一的校门,成为曼谷这座热带城市里,一名再普通不过的中学生。可谁也不知道,半年前的她,还是在苏州平江路的巷弄里长大的小姑娘。那曾是她人生里最鲜活的底色。变故来得猝不及防,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爸爸的生命,也碾碎了那个温馨安稳的家。肇事方赔偿的那笔钱,加上卖掉苏州老宅的房款,成了母女俩日后生活的全部依仗。妈妈徐丽怕触景生情,更怕女儿困在悲伤里走不出来,索性带着她远走他乡,辗转来到曼谷,买下了这栋的小楼。楼上留了空房对外出租,楼下则是母女俩的小窝。徐丽找了份超市理货员的工作,工资不算高,胜在清闲不累,再加上每个月稳定的房租收入,日子倒也过得安稳平和,不算拮据。
“嫣嫣,把那罐清洁剂递给妈妈。”徐丽的声音从窗帘后头传过来,她正踮着脚擦落地窗的玻璃,脚下的小板凳晃了晃,惊得宋嫣连忙伸手扶了一把。
“妈你小心点!”宋嫣的声音被风雨声吞了半截,她转身去够墙角的塑料罐,罐子沉,她趔趄了一下才抱稳,忽然听见楼下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那声音被呼啸的风雨吞没了大半,一下下敲着。宋嫣愣了愣,徐丽也直起腰,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侧耳听了听:“这鬼天气,谁会来啊?”
她解下围裙往胳膊上一搭,快步往楼下走:“你待在这儿,别乱跑。”
宋嫣哪里听得进去,好奇的她扒着楼梯扶手下了两级,脚尖踮得老高,刚好能看见玄关的光景。
门被拉开的瞬间,狂风裹挟着暴雨一股脑灌进来,打湿了徐丽的发梢和肩头。门口站着两个人,一大一小,都被淋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雨水顺着他们的发梢往下淌,在脚边积起小小的水洼,浑浊的泥水顺着裤脚往下滴,在地板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渍痕。
年纪大的男人佝偻着背,手里攥着个磨破了边角的行李箱拉杆,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色,肩膀就剧烈地耸动,听着就让人心头发紧。旁边的少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外套,布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轮廓。
少年的手里还攥着一张纸,被雨水泡得皱巴巴的,边角都烂了,宋嫣眯着眼看了看,像是张租房广告。他攥得很紧,指节凸起,泛着玉石般的青白,雨水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流,浸得那张纸的字迹都模糊了,他却像是毫无察觉,指腹死死抵着纸面上的地址。
“请问……这里是徐丽女士的家吗?”男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话说得断断续续,每吐一个字都要咳两声,“我们、我们是来租房的,看到广告上说……二楼有空房出租。”
徐丽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侧身让他们进来,手里还不忘拽了一把那个摇摇欲坠的行李箱:“快进来快进来!这鬼天气,你们怎么还往外跑啊!淋成这样,再晚一步都要冻坏了!”
她伸手想去接靳朝的帆布包,少年却往后退了半步,肩膀微微绷紧,低声道:“不用麻烦了,阿姨。”
他的声音很哑,宋嫣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遮住了眉眼,下颌线却绷得很紧,透着股与年龄不符的倔强和冷硬。
“麻烦什么啊!”徐丽是个热心肠的,不由分说把人往屋里让,又转身去鞋柜里翻找拖鞋,“先擦擦身子,我去给你们煮姜茶,驱驱寒,别感冒了。这台风天,感冒了可太受罪了。”
她转身往厨房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冲楼梯上的宋嫣喊:“嫣嫣!去拿两条干毛巾过来!要厚的那种!”
宋嫣应了声,飞快地跑到卫生间,从架子上扯了两条最厚实的纯棉毛巾。她攥着毛巾往下走,脚步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走到少年身边时,才发现他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多,她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眉眼。
她把毛巾递过去,指尖微微发颤,小声道:“擦擦吧。”
少年抬起头,宋嫣的呼吸猛地一滞。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带着一股微凉的力道,宋嫣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脖颈。
她把毛巾往他手里塞,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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