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二）

而训练场的角落里，卷心菜卡比却像一丛被遗忘的暗绿苔藓，蜷缩在高墙投下的阴影边缘。

那片阴影是高墙与烈日博弈的产物，浓得化不开，像是天地间特意为他划出的囚笼，将周遭的喧嚣与光热统统隔绝在外。

连阳光都吝啬于在他身上多做停留，偶有几缕漏网的光线，也只是懒洋洋地掠过他干瘪的叶片，像是不愿沾染这落魄的气息，转瞬便匆匆溜走，连一丝暖意都不肯留下。

他的叶片算不上鲜亮，深绿里透着一股洗不掉的暗沉，像是被常年的阴翳浸得发潮，摸上去怕是都带着一股子霉味。

边缘还蜷着几点营养不良的枯黄，那枯黄色像锈迹般蔓延在脉络间，是被岁月啃噬过的斑驳痕迹，风一吹，便簌簌地抖落几片碎叶，落在脚边的尘土里，悄无声息，如同他从未被人在意的存在。

他的菜心微微蜷缩着，仿佛连自己都嫌弃这般狼狈的模样，只想把身子缩得再小一点，再小一点，小到能融进阴影里，变成一粒无人问津的尘埃。

此刻他正笨拙地举起一片宽大的菜叶，那叶片算不上厚实，被日光晒得发脆的边缘微微翻卷着，叶脉却绷得紧紧的，凸起的纹路像老树根般虬结交错，在苍白的叶肉上刻出狰狞的沟壑。

他的指腹死死扣住菜叶下方，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颤，指节处的绿意几乎褪尽，露出近乎透明的青白。

菜叶中央托着的那颗卷心菜，蔫头耷脑得可怜，菜心缩成一团，像个受了天大委屈、憋红了脸却不敢哭出声的孩子，外层的菜叶皱巴巴地耷拉着，边缘卷成焦脆的黄褐色，连一点鲜活的绿意都欠奉，仿佛从长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没尝过阳光的滋味，只在阴翳里挨过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日夜。

卡比深吸一口气，胸口的叶片剧烈起伏着，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濒死的虫豸在枯枝上爬行。

他将全身那点微薄得可怜的绿意能量，从蜷缩的菜心深处一点点抽离出来，顺着纵横交错的脉络一寸寸灌注到腕间。

那点微弱的绿光，在他苍白的指节上明明灭灭，像风中摇曳的残烛，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训练场的热风彻底吹散。

他的指节因为极致的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连带着整片菜叶都在微微痉挛，细密的颤抖从腕间蔓延到肩头，让他单薄的身影看起来愈发摇摇欲坠。

而后，他猛地咬紧牙关。

那看不见的牙关，全身的肌肉都在这一刻绷紧，手臂狠狠向前甩出，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将那颗承载着他所有希冀的卷心菜掷了出去。

那颗卷心菜却只划出一道又高又飘的弧线，像断了线的风筝，连半分破空的锐响都没有，只是软绵绵地在空中荡了几下，慢得仿佛连空气里的尘埃都懒得惊动。

它坠向地面的姿态笨拙又狼狈，毫无力气地砸在标靶脚下的尘土里，溅起几点细碎的泥点，不偏不倚地落在皱巴巴的菜叶上，像是给这颗本就蔫耷的卷心菜，又添了几抹洗不掉的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