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弘凡感冒了。
其实从昨天排练回来那阵鼻音就能听出来,只是这小子嘴硬,非说是空调吹的。结果今天一大早,石凯就听见隔壁床传来闷闷的擤鼻涕声,一声接一声,没完没了。
烦死了。
石凯把被子蒙过头顶,噪音是小了点,可心里那股无名火却越烧越旺。他烦躁地翻了个身,床板发出吱呀的抗议。对面床的动静停了停,接着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
“靠。”石凯低骂一句,猛地坐起来。
窗帘缝里透进来的天光灰蒙蒙的,才早上六点半。他烦躁的抓了把乱糟糟的头发,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走,经过黄子弘凡床边时,眼皮都没抬一下。
厨房里,石凯把水壶怼在水龙头下接水,水流声哗啦啦的,让起床气平静了不少。他从柜子里翻出感冒药,看了看日期,还好,没过期。又找了半天,才从冰箱角落里摸出半罐蜂蜜。
水烧开了,白色的蒸汽扑上来,熏得他眼睛有点涩。他倒了半杯热水,又兑了点凉的,手指试了试温度,这才把东西一齐拿着回双人间。
回房间的时候,黄子弘凡正侧躺着刷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有点发红的鼻尖上。听见脚步声,他抬眼看了看,那双平时亮得过分的眼睛此刻雾蒙蒙的,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
“吃药。”石凯把药什么的一股脑儿往床头柜上一放,发出不小的声响,“温度自己看,别烫死了。”
黄子弘凡慢吞吞地撑起身子,接过水杯时指尖擦过石凯的手背,温度确实有点高。他没说话,老老实实把药吞了,又舀了勺蜂蜜含进嘴里,这才哑着嗓子开口:“谢了。”
“谢屁。”石凯已经回到自己床上,背对着他重新躺下,“怕你传染给我,麻烦。”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黄子弘凡低低的笑声,笑了两声又变成咳嗽。
石凯闭上眼睛,小声嘀咕着烦死了。
上午的训练黄子弘凡请了假。石凯一个人在练声房对着镜子开嗓,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平时那家伙总爱在旁边接话茬,一会儿“这个音可以再厚点”,一会儿“凯凯你这个转音漂亮”,烦是烦,可突然安静下来,倒不习惯了。
中午石凯从食堂打包了粥回来。推开宿舍门,黄子弘凡还在睡,整个人蜷在被子里。石凯把打包盒轻轻放在桌上,转身想走,脚步顿了顿又折回来,伸手把滑到地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动作很轻,但黄子弘凡还是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石凯时愣了两秒,然后慢慢露出一个笑,虽然是病蔫蔫的,但确实是笑。
“有吃的?”他声音哑得厉害。
“食堂剩的。”石凯别开视线,“爱吃不吃。”
黄子弘凡慢慢坐起来,拆开打包盒,白粥还冒着热气。他小口小口地喝,喝得很慢。石凯就坐在对面自己的床上刷手机,余光却总忍不住往那瞟。
“下午什么安排?”黄子弘凡突然问。
“排练,新歌和声部分要重排。”石凯头也不抬,“你消停躺着吧,别到时候上台擤鼻涕。”
黄子弘凡笑了两声,没接话。房间里只剩下他喝粥的轻微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叫声。
傍晚时分,石凯结束训练回来,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黄子弘凡正靠在床头看谱子,脸色比早上好了些,但嘴唇还是有点发白。
“给。”石凯把塑料袋扔过去。
黄子弘凡接住,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橙子,还有一盒润喉糖。他抬起头,石凯已经转身去开衣柜找衣服了,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凯凯。”黄子弘凡叫了一声。
“干嘛?”
“橙子怎么剥?”
石凯动作僵了一下,然后猛地转身:“你真当自己三岁啊?”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走过去,从袋子里拿了个橙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开始剥。橙皮在他手里裂开,溅出细小的汁液,清新的柑橘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黄子弘凡安静地看着他剥橙子,看着他把白色的经络一点点撕干净,掰成一瓣一瓣,放在纸巾上推过来。
“吃。”石凯言简意赅。
黄子弘凡拿起一瓣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汁水在口腔里炸开。他眯起眼,满足地叹了口气。
“甜吗?”石凯问。
“甜。”
石凯这才拿起一瓣自己吃了,结果酸得整张脸皱成一团。“这叫甜?!”他瞪大眼睛,“黄子弘凡你味觉是不是坏了?”
黄子弘凡哈哈大笑,笑得太用力又开始咳嗽。石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起身去给他倒水,耳根子有点发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
夜深了。
石凯是被隔壁床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他烦躁地睁开眼,适应了黑暗后,看见黄子弘凡似乎在发抖。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然后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走到黄子弘凡床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能看见对方眉头紧锁,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
石凯伸出手,手心贴在黄子弘凡额头上。温度正常,甚至有点凉。他又摸了摸脖子,也是正常的体温。
“装什么装。”他小声嘀咕,却还是把滑到一半的被子重新拉好,仔细掖了掖被角。
做完这一切,他正准备回自己床上,手腕突然被抓住了。
黄子弘凡的手心滚烫。
“吵醒你了?”黄子弘凡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带着生病的沙哑,还有一丝笑意。
石凯想甩开,但没用力。“松手。”
“不松。”
“黄子弘凡你……”
“凯凯,”黄子弘凡打断他,手指收紧了些,“今天谢谢你。”
石凯沉默了几秒。“说了,怕你传染给我。”
“嗯,知道。”黄子弘凡从善如流,但手没松,“那为了不传染给你,我是不是得更快点好起来?”
“废话。”
“所以你得监督我按时吃药,多休息,补充维生素。”黄子弘凡的声音里笑意更浓了,“明天还想吃橙子。”
石凯终于用力抽回手,在黑暗中瞪着他,虽然对方不一定看得见。
“得寸进尺是吧?”
“病人特权。”
“特权个鬼。”石凯转身往回走,拖鞋踩在地板上啪嗒啪嗒响,“明天自己剥。”
他躺回自己床上,背对着黄子弘凡的方向。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空调运转的低鸣,和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久到石凯以为黄子弘凡又睡着了,才听见身后传来很轻的声音:
“晚安,凯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