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眼看着凡宣被一辆超速的大客车撞飞了出去…”两串糖葫芦被汽车的轮胎狠狠碾碎,他永远忘不了她那时惊恐的瞪大的双眼,眼泪在不可置信之后就立刻像断了线般大颗流出。
在红灯的照耀下,醉酒的老男人不仅闯了红灯喝了酒还残忍的夺走了一位风华正貌的女孩的性命。被撞出几米远后,车主并没有及时停车,而是碾过去“啊啊!”沉重的大货车,就这样再次重创了这个可怜的孩子,掐灭了她无助的尖叫。
凡忆感到深深的悲痛与绝望,姐姐的血溅到了他的身上…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头疼的发胀。她的头盖迸裂开,露出部分鲜嫩的粉色如豆腐般柔软的大脑,股股脑浆顺着破裂的脑壳流淌而下,一只眼球因为压力而猛烈突出,引人一阵惊悚,身体…不,尸体的脖子近乎拧断,身体呈现着不正常的怪异姿势,血开肉绽,混杂着分辨不清的东西,完全是一片血肉模糊,内脏从躯壳中翻涌而出,腥红刺目的血到处都是,大肠和小肠滑出体外成了肉泥,最完整的部分,只有一只断开的手,是姐姐的左手。
他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生理性的恐惧攻击着他的大脑,无法抑制想要呕吐和颤抖的身体,他拼尽全力呼喊:“姐姐!”他跪坐在地上崩溃的哭喊“有人吗?谁能帮帮我!”他语无伦次,姐姐死了,爸爸妈妈还在等他们回家,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人们的形态各各异,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人群没有一人敢站出来,而是议论纷纷。“我不行了,好吓人啊,脑子都出来了好恶心,回家吧别看了”“这…我们该怎么办,死人了也不能坐视不管,那司机得赔不少钱吧”“真惨,幸好不是我们家里人这样了,不然我真的要崩溃了”“妈呀咱快走吧别看,死人了,晦气,小心鬼缠身”奶奶捂住好奇孙子的眼睛推着他走,自己却多看了几眼。
没人敢做出头的鸟,也没人愿意自告奋勇去当出头鸟,因为…“那孩子真可怜”可怜又关我什么事儿?我等着接我闺女给她买几件新衣裳呢;“好吓人,我都要被吓死了,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恶心的玩意儿”恶心死我了,我怎么这么倒霉碰上这种事…;“快看,大家都在说,但是没一个人帮那人诶”闲的没事不如回去多吃点好吃的蛋炒饭;“哈哈,你这样说不也没去帮吗,你不还是我们班最爱装逼的那个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血又臭又恶心,我肯定不会那么装的上去叫。因为这群被关在拥挤狭小的笼子里的断翼鸟注定不能像正常的鸟儿那样在宽阔的蓝天上展翅飞翔,他们愚昧的大脑让他们仅保存了人类最原始的本能,远离尸体,远离危险,保持自己的安全,保证自己的生命,世上不能没了自己,总会有人去帮忙的,轮不到我来费劲。
这些话成了压死男孩的最后一根稻草“喂!”一道不切实际的童声响起“你们这群眼瞎耳朵聋的,听不见他在呼救吗?!”鼻梁上贴着创可贴的男孩挺身而出。“是我!当时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晓稚俞撑着脑袋说道,他看了三人“呃,你继续”。
跪坐在地上的男孩扶起眼镜,他抬头去看“晓稚俞!”他朝地上的人伸手:“先起来吧,别管他们,没人愿意帮你,我来帮你”“嗯!谢谢你!”人群自动避让开一条道路,只要他们往前走,无一没有人避让开,不知是礼貌,还是忌讳。
最后在同伴的助力和老师的帮助之下,他成功帮助他追回了司机的责任,凡忆得到了一大笔赔偿金,尸体则是在众人视线之下被很快清理“散了吧,都散了吧”“没意思”“这就没了…”。
“其实我还没说,后来…”男人赔了钱,几乎赔光了所有家产,扣上了杀人的帽子,没办法,都是自己做的。他的分数被扣光没了驾驶证,只能无奈的卖掉了车,但车有了不小年头,再加上撞死了人卖的钱大打折扣,连房租都不够交。男人用最后的钱买了一瓶高度数的烈酒,走在桥边上喝,夜深了,他不敢回家,不敢面对妻子和他那七岁半的女儿,他一无所有了。接着,男人便摔碎了酒瓶子,酒精麻痹了他的精神,让他感到愉悦,他开始以不成腔的哑声疯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又哭了起来“……我对不起你,下辈子再见吧”“扑咚!”男人跳了河,黑夜重新变回一片虚无的空寂。
回归现实,唐中颜沉思着“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你们俩就是这样认识的?”凡忆回答:“是也不是,那时他是我的同班同学,但我们平日里几乎没有什么接触”“尽管如此,他还是挺身而出,给予了那时你最需要的帮助”萧相离双手抱臂,长辫被微风轻摆着,他闭上眼“唯一一点,就是有点鲁莽了”晓稚俞不解的揉了揉眼睛,焦急地说:“可没人帮他,我没有做错什么…”“我知道,你做的很好,只是我想说,你似乎有点过于天真了”唐中颜理解了萧相离的话,接下了话茬“他说的对,帮助别人固然重要,但是不能太急着帮,失了理智,面对各种情况和突发事件时,无论如何,先保持冷静”晓稚俞顿悟“确实”。
凡忆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由得感到心里暖洋洋的,他很庆幸有着愿意陪他同行,愿意出手相助的好友,他会独自在心中记下每个人的友情,永远保存这份来之不易的真诚友谊。
凡忆低头,怀念的摸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他们一家子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当时她才刚刚高考完,丝毫不知自己就能上重点大学,更不知几天后自己将在那个路口粉身碎骨,就此消失。
“所以凡忆为什么要下意识抓他的手?”听到唐中颜的发问,凡忆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说了很多,却忘了最初想要回复的问题,他一拍手“对,忘了说这个了”晓稚俞凑近了些,唐中颜也跟着靠近,萧相离看向了远处,却也离近不少,凡忆吐槽道:“你们凑这么近干嘛,又不是什么惊天大秘密”。晓稚俞翘起猫猫嘴,瞪着闪耀的琥珀色超绝卡姿兰大眼,唐中颜眨巴亮晶晶的眼睛,顺手捋了一把三七分的秀发,一旁的香梨无动于衷并翻了个白眼,凡忆无语的捂住了眼,闷闷的发声:“因为…小时候我姐什么都喜欢压我一头,特别是身高,她很任性,总喜欢抢走我的东西在我眼前晃,如果速度不快就抢不到她手上的东西,她嘲笑我是‘小不点’‘绿豆成精’所以每次吃饭时,她就会把她的肉分我一半”。
“好羡慕,我也想有个姐姐”“你姐姐对你真好”“是,如果她还在,可能她都已经大学毕业了吧,她就能多自由了也能去追寻她的梦想——当一名飞行员”唐中颜摸了一下鼻子,脸色有点不太好,萧相离注意到了,开口询问“怎么了?”他轻颤了一瞬睫毛“我恐高”晓稚俞附和:“我害怕深海”凡忆笑了笑:“话题来到了害怕吗?”见两人点了点头,他摸索下巴:“我…我…额,我,害怕血,不是正常的血,而是大面积的,很多的血会让我想起那个下午”“相离哥,你呢你呢”凡忆取下眼镜擦拭着,窗外掠过虚黑,他皱了皱眉,重新戴上眼镜,什么都没有。
晓稚俞期待的望着萧相离,他轻轻开口:“我晕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