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凉意顺着窗缝钻进屋里，林薇看着新增的数字，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了一下。这些钱来得太容易，容易到让她偶尔会恍惚，自己每天守在直播间里的意义，究竟是为了完成那些莫名其妙的任务，还是单纯为了能多听一会儿尹妹的声音。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她眼底的几分茫然。这时，微信提示音突然响了。她拿起一看，是闺蜜苏晴发来的消息：“明天周末，出来逛街啊？顺便给你看看我新认识的帅哥照片，超正的！”

林薇弯了弯嘴角，回复道：“不了吧，有点累。”

苏晴几乎是秒回：“又熬夜看你那个虚拟主播呢？我说薇薇，你都快把他当精神支柱了。现实里的帅哥不香吗？你这天天对着个虚拟形象，图啥啊？”

林薇看着屏幕上的字，指尖顿了顿。图啥呢？她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图尹妹翻唱老歌时那股子认真，或许是图他被粉丝起哄时语气里藏不住的笑意，又或许，是图每次完成任务后，系统提示音落下时，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感。

她没再回复苏晴，把手机扔到一边，起身去洗漱。镜子里的自己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是长期熬夜的痕迹。她掬起一捧冷水拍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

是啊，她对着的，终究只是一个虚拟形象。那个叫尹妹的人，藏在屏幕背后，藏在那串经过处理的声音里，她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不知道他在关掉直播后，过着怎样的生活。

可即便如此，第二天晚上，林薇还是准时点开了那个直播APP。

尹妹的直播间已经亮了起来，在线人数比昨晚多了近一万。弹幕里比平时热闹不少，显然是昨天那60个嘉年华引来了不少新观众。

（蹲一个昨天的大佬！今天还会有嘉年华雨吗？）

（第一次来，这个虚拟形象还挺酷的，主播唱歌好听吗？）

（老粉表示，大哥唱歌超绝，尤其是老歌，有味道！）

林薇的ID刚显示进入，就有粉丝立刻认了出来。

（薇薇姐来了！）

（大佬今晚准备刷多少？（狗头））

（新观众快看，这就是昨天那位豪气的榜一大人！）

林薇无奈地笑了笑，在公屏敲下：“好好听歌，别瞎起哄。”

【叮！触发任务：引导三位新观众关注主播，并与他们简单互动。任务奖励：80万元现金。】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林薇扫了一眼弹幕，找到刚才那个问“唱歌好听吗”的新观众，回复道：“可以听听看，他唱老歌很有感觉。”

接着又对另一个询问虚拟形象设计的新观众说：“‘大电人’是团队设计的，看久了还挺可爱的。”

最后，她对那个蹲守嘉年华的新观众发了句：“听歌就好，礼物不重要。”

几句话刚发出去，那三个新观众很快就都点了关注，其中一个还回复道：“好的好的，听大佬的！”

【叮！任务完成！80万元已发放至您的银行卡。】

银行到账提醒弹出时，尹妹正好调试完设备。

尹妹“今天人挺多，”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昨晚似乎更清晰了些。

尹妹“那我们先唱首热闹点的歌吧。”

一段节奏感强烈的伴奏响起，尹妹的声音带着虚拟处理的利落，唱起了一首近几年很火的流行曲。他的咬字清晰，气息稳定，即使是快节奏的歌，也唱得游刃有余。

弹幕瞬间沸腾起来：

（哇！这唱功可以啊！）

（没想到虚拟主播唱歌这么好听，粉了粉了！）

（大哥今天状态绝了！）

林薇看着屏幕里那个随着音乐节奏摆动的“大电人”形象，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边缘摩挲着。她发现自己越来越能从这个简单的虚拟形象里，捕捉到属于尹妹本人的情绪——比如现在，他唱得投入，连虚拟形象的手臂摆动幅度都比平时大了些，像是在释放着某种活力。

尹妹几首歌结束，尹妹喘了口气，说：“歇会儿，聊聊天吧。刚看到有新观众，大家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

弹幕里立刻刷起了一连串的问题。

（主播多大了？）

（现实里是做什么的呀？）

（为什么要做虚拟主播呢？）

这些问题其实老粉们也问过很多次，但尹妹从来没正面回答过。林薇看着屏幕，心里也隐隐有些期待。

尹妹沉默了几秒，虚拟形象的头部微微低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尹妹“年龄嘛，不小了，”他的声音带着点笑意，“现实里？就……普通人一个。至于为什么做虚拟主播……”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认真了些。

尹妹“可能是觉得，隔着一层虚拟的壳，反而能更自在地说话、唱歌吧。在这里，大家认识的是‘尹妹’，不是别的什么身份，这种感觉挺好的。”

林薇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心里忽然有点触动。或许正是因为这份“自在”，他才会展现出那些真实的情绪，才会让她这样的观众，在虚拟的连接里，感受到一份难得的真诚。

【叮！触发任务：在接下来的直播中，为主播守护榜一位置，直至直播结束。任务奖励：1500万元现金。】

系统的提示音让林薇愣了一下。1500万？这是她遇到过的最高奖励。而“守护榜一”，意味着可能会有其他土豪来竞争。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ID叫神秘人的用户开始大量刷礼物，嘉年华一个接一个地飘过屏幕，很快就追近了林薇的榜一位置。

弹幕里炸开了锅：

（我去！来了个新大佬！）

（这是要跟薇薇姐抢榜一啊？）

（嘉年华雨！！！）

林薇皱了皱眉。她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攀比，但任务摆在那里，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尹妹的直播间里，出现这种纯粹为了争夺榜单的喧嚣。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礼物面板上动了起来。一个又一个嘉年华接连送出，金色的特效几乎铺满了整个屏幕。她的动作不快，但很稳定，每一次赠送都精准地将“神秘人”的礼物值压在下面。

“薇薇不是蔷薇送给主播尹妹1个嘉年华！”

...

“神秘人”似乎被激怒了，礼物刷得越来越快。但林薇没有停，她的眼神很平静，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尹妹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带着明显的劝阻意味。他的虚拟形象转向屏幕，像是在直视着林薇。

尹妹“别刷了，真的不用这样。”

尹妹“大家来看直播，听歌就好，不用送这么多礼物。”

“神秘人”还在刷，但林薇注意到，他的速度慢了下来。或许是被尹妹的话提醒，或许是觉得没意思，没过几分钟，他就停了下来，ID也很快从在线列表里消失了。

公屏上一片寂静，过了几秒，才有人小心翼翼地发弹幕：

（薇薇姐……太猛了。）

（感觉有点尴尬，刚才那个是不是故意来挑事的？）

（大哥说得对，礼物真的不重要。）

林薇没有回应，只是在公屏敲了句：“继续唱歌吧。”

尹妹沉默了片刻，才重新开口，声音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

尹妹“那……唱首安静点的吧。”

一段舒缓的旋律响起，是一首冷门的民谣。尹妹的声音放得很轻，虚拟处理的质感仿佛被弱化了，透出一种近乎真实的温柔。他唱得很慢，像是在对着空气低语，又像是在对着某个特定的人倾诉。

林薇静静地听着，屏幕上的礼物特效已经散去，只剩下滚动的弹幕和那个安静唱歌的虚拟形象。她忽然觉得，刚才那阵喧嚣像是一场幻觉，此刻留在直播间里的，才是她真正贪恋的东西——简单，纯粹，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暖。

直播结束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尹妹像往常一样挥手道别，最后还是特意叮嘱了一句。

尹妹“萤火虫们，早点休息，别总熬夜。”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淡淡的光影。林薇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沉睡的城市，轻轻叹了口气。

无题